“你今天做的事情,结果很好。”沉默了一会后,刘主任示意他坐下。自己则端起马克杯,喝了一口已经放凉了的黑咖啡。“但是,这是违规操作。”

孙立恩心里咯噔一下,知道事情果然还没结束。但他又不知道该做何辩解,只能低下头继续听着。

“医疗卫生工作,和部队其实有些很相似的地方。”放下马克杯,刘主任看上去似乎又憔悴了几分,但他的双眼却仍然闪烁着坚定的光芒。“我当兵的时候,连长就不止一次的和我强调,一些行动听指挥。”他静静的看着孙立恩,半晌后问道,“你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么?”

“这是因为,连长比起普通班长和士兵,拥有更长的服役年限。他们见过更多的突发情况,同时也掌握了更多的作战和指挥技巧。”刘堂春并没有等待孙立恩做出回答。他自己解释了理由。“在医疗系统上,道理也是一样的。你的带教老师,副主任医师,主任医师,都掌握着更丰富的经验和更多的技巧。无论你究竟有多么天才,对于疾病的情况有多么清楚。这是必须遵循的规定。”

孙立恩点了点头,没有说话。

“老刘我不是在跟你摆谱。”刘堂春忽然笑了出来,他摇了摇头,“我也不是什么唯职称者。所有医生,其实都是实用主义者。只要能治好病,别的我们一般不会去理会。”他忽然收敛了笑容,“但你身为规培生,在没有执业医师资格证的情况下,在没有上级医生指示和许可的情况下进行治疗活动,这是严重违规行为。”

孙立恩有些紧张的吸了一口气。虽然在刘主任替自己的行为背书时,他就知道最后结果并不会非常严重。但现在被刘主任细细一算,孙立恩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行动究竟有多危险。

“现在好在结果挺好。”刘堂春也有些后怕,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水,沉声道,“如果老郑命里注定今天去见马克思,你最后那一下没把人电回来。万一被卫计委追究下来,轻则开除,重则追责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
副主任办公室里陷入了有些难堪的沉默中。

“我……”过了好一阵子,孙立恩哑着嗓子道,“当时我什么都没想。前面四次除颤,您选用的是二百一十焦和三百焦的档位。第四次三百焦除颤后,郑主任的心跳恢复了大概一秒半,然后再次陷入了室颤阶段。”

“我担心您过于关注郑主任的病情,反而忽视了这一信号——当时您并没有继续下令做胸外按压,或者注射利多卡因。为了抓住连续多次电击,降低胸部阻抗的时间点,我抢过了电极板,做了第五次除颤。”孙立恩抬起头来,认真解释道,“虽然一开始就发现了郑主任的症状,并且提前让胡佳在手术室外准备了抢救车,但是当时的情况还是有些吓到我了……当时的最佳情况,应该是我直接向您口头汇报,然后请您做出判断。”

“这是正确做法。”刘主任点了点头。“那么,既然是做错了,总要有相应的惩罚措施。我们不搞功过相抵这一套——一个被救活的病人并不能抵消医疗事故无辜死亡病人的性命。”

孙立恩心情有些糟糕,他勉强点了点头,准备接受最终的判决结果。

“你后来给王建培主任又找了个活,那个十岁心梗的小姑娘,是吧?”刘主任忽然咧嘴一笑,“儿科的钱红军也跟过去了,两个人在手术室里吵了小半个钟头。”

啊?孙立恩本来都做好了被停职的心理准备,刘主任画风陡然一转,差点闪着孙立恩的腰。

“王主任说了,今天中午至少两碗羊肉粉丝汤。”刘主任一脸认真道,“他还得加份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