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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司楚将飞羽带到车边,说道:“是啊。阿容,你也累了吧?”

傅雁容道:“不算什么。只是,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。”

郑司楚心里忽地一痛,仿佛被一根尖针刺了一下。他低低道:“不用担心,很快的。”

不论南北双方哪一边赢了,她都能和父母团聚。可是要决出胜负,却也不是这一两年里的事。郑司楚虽然安慰她,可自己明白这个许诺实是遥遥无期,只不过空口白话罢了。傅雁容顿了顿,淡淡道:“到了五羊城,我也去拜见一下伯母吧。”说完,便放下车帘,再不说话了。

车队驰进五羊城北门时,正值黄昏。郑司楚赶着马车,心中却有一丝淡淡的甜意。方才阿容说的“拜见伯母”,似乎有另一层含意。从事实而言,现在她仍是战俘的身份,根本不需要去见谁。她愿意随自己去拜见母亲,也许,在她心中其实已隐隐答应了什么。郑司楚不敢明说,只是赶着马,只觉两匹飞羽的步履而轻盈了许多。

进北门时,门丁过来查问,见是郑司楚,全都过来敬礼。郑司楚在五羊城的名头如今可算响彻云霄,人人都知道这位少年将军才干绝伦,甚至有人觉得只消有郑司楚在,北军被消灭不过是个时间问题,这些门丁也都想见见这位后起将领中的第一名将。进了城,补给队要回营复命,便和郑司楚分手。本来赶车的是补给队的士兵,郑司楚便将了飞羽换到了车上,自己来赶车。傅雁容也是好几年前来过五羊城,这些年未见,见城中百业兴旺,比当初她来时似乎更见繁华,心中暗暗赞叹申士图确实经营有方,五羊城的富庶不愧为天下之冠。本来东平城富庶不下五羊城,但东平是连番征战的最前线,这两年更显残破,比五羊城已是远远不如了。

到了特别司门口,郑司楚和守门的士兵换过了令牌,正待进去拴好马,换如意车,忽听得身后有人道:“司楚哥哥!”

那是申芷馨的声音。自从申芷馨成为宣夫人后,郑司楚见到申芷馨总有点不自然,此时却觉得光风霁月,坦然之极。他勒住马,在座位上站起来道:“小芷,怎么劳你大驾来接我?”

虽说傅雁容这次来五羊,要和申芷馨住一块儿,可这消息分明还不曾传到五羊城,申芷馨怎么会来迎接?他还不曾多想,申芷馨已急急过来,叫道:“司楚哥哥你总算来了……”

她话未说完,却见车帘一开,里面是一个年轻女子,不知是谁,不由一呆,话也戛然而止。郑司楚忙道:“小芷,这位是傅雁容傅小姐。”

申芷馨更是莫名其妙。她还不知道邓沧澜的义女落到了南军手里,更不知道邓沧澜的女儿居然会姓傅,见她是郑司楚带来的,两人的神情却并不如何亲密,实在想不通她到底是个什么人,一时间也接不上话。郑司楚察颜观色,早知她在想什么,从怀里摸出宣鸣雷的信道:“这是宣兄给你的信,你看看就知道了。小芷,你这么急,有什么事么?”

申芷馨接过信,看了不看便往怀里一塞,低声道:“司楚哥哥,你怎么才来?阿姨她……她刚才突然病情恶化,连话也说不出来了,陈司长去叫齐大夫了,我正在等他们过来,你正好就来了。”

郑司楚方才还满心喜乐,只觉上天待自己不薄,没想到从申芷馨口中听到这个消息,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,只是眼也有点发直。申芷馨见他没回答,抬头见他这模样,惊叫道:“司楚哥哥,你怎么了……你别吓我啊。”

郑司楚定了定神,低低道:“小芷,快上来。”

申芷馨点了点头:“是啊。司楚哥哥,你别担心,阿姨她……她不会有事的。”

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般失态,心里亦是气苦。一进车与傅雁容坐到一处,郑司楚道:“坐好了。”马缰一抖,飞羽翻蹄亮蹄,便向前奔去。特别司里聚集了一大批能工巧匠,都要求清静,因此向来不行马车,郑司楚现在却再也不管了,赶着马车狂奔,马蹄声和车轮声显得越发刺耳。只是他抖得急了,右手的缰绳竟从手中掉了出来,马车亦是一侧,郑司楚眼疾手快,一把抓起缰绳,带住了车,这辆大车已疾冲而出。

坐在后面的傅雁容虽然看不到郑司楚的面容,却知道他向来镇定,当初两番易容而来,连自己起初亦不曾看出破绽,现在连缰绳都会落出手心,心中定是万分不安。她自幼丧母,幼年丧父,虽然可娜夫人待她极为亲切,无异亲生,可看到郑司楚如此,也想起了自己快要忘怀的生母了。在她的记忆中,生母的面容已渐渐模糊,快要记不清楚,只记得那时母亲抱着自己,在廊下指点院中一树繁花的情景。想到这里,她不知为什么,心里也是一酸,眼里登时有泪水滑落。边上申芷馨见她落泪,却是一呆,心中却也一阵凄苦。她自己也是母亲早逝,实将郑夫人当成了母亲,见傅雁容落泪,眼里也觉湿湿的,泪水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