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1页

郑司楚道:“宋先生,恕我上回未能明告。”

宋成锡叹道:“郑将军真是神出鬼没。对了,邓小姐,郑将军也在,带了笛子没有?若带的话,再合奏一曲《坐春风》吧?”

这宋成锡年纪虽老,对音律的痴迷却也不下于傅雁容。上回在林先生宅中合奏《坐春风》,实是他平生快事。刚才与宣鸣雷同来看望傅雁容,三个人都痴于音律,便有合奏之心,不过傅雁容说师哥拿来的这面琵琶她还要先熟熟手,所以试弹了一曲。本待弹毕三人合奏,不过宣鸣雷不告而别,补上来这个郑司楚兼施正却是个笛子大好手,更能将这一曲《坐春风》奏出神韵,当即不顾唐突,便说要合奏。郑司楚身边一直带着铁笛,便道:“笛子是有,不过……”

宋成锡道:“带了就好。哈哈,施先生,您的笛技只怕仅次于程主簿,不过,他用的乃是铁笛……”这时他见郑司楚从怀里摸出的也是一支铁笛,竟与上次林先生家中见程迪文吹奏的那支一般无二,惊道:“老朽失言了,原来施先生用的也是铁笛啊!”

郑司楚心头暗笑,心想这铁笛本来就是程迪文送自己的,自然一模一样。虽然宋成锡说自己笛技还不如程迪文,但现在他对音律之道已登堂入室,知道程迪文的笛技堪称天下独绝,自己仅次于他,那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了,他只有高兴,便道:“是啊。宋先生请。”

傅雁容见这一老一少两人兴致勃勃地要合奏,自不好扫他们的兴,便抱起琵琶,嫣然一笑道:“那,宋先生,郑将军,我先起个调吧。”

她坐好了,纤指一拨,一串乐声自弦上滚落。这一曲《坐春风》郑司楚也已练得甚熟,上回在林先生家里与她合奏的情景,郑司楚做梦都梦到过好几次,待这一段过门奏毕,他的笛声与宋成锡的琴声同时响了起来。

“南国秋来八月间,

芭蕉阶下绿、荔枝丹。

红楼隔水卷珠帘。

人如玉、翠袖待谁怜。”

《坐春风》本是广阳省的调子,郑司楚初到五羊城,与申芷馨和宣鸣雷合奏过多次,亦是琴、笛、琵琶合奏,正与现在一般无二。宋成锡是老琴师,名声虽然不太响,琴技却也不逊申芷馨,而傅雁容的琵琶之技较宣鸣雷更胜一筹,与《坐春风》这种软媚调子更加相合。三人合奏此曲,真个如水乳交融。宋成锡的须发都已灰白,正如经霜苍松,郑司楚英气勃勃,便似翠竹凌云,而傅雁容则如初春雪中一支娇艳欲滴的寒梅,三个人的合奏竟比当初郑司楚与宣、申二人合奏更为和谐。

这《坐春风》本为两段,本来有歌词,现在虽没有人在边上吟唱,郑司楚耳畔却似听到了一个女子在唱。他记得上回自己与他们合奏时,吹起笛子来不知收敛,结果笛声越来越高,最后几让旁人难以应和,因此这一次大为蕴藉。宋成锡上次与郑司楚合奏,亦觉他的笛技虽好,却嫌霸道,有点我行我素,但这一次却极是温文,不见锋芒,但又不卑不亢,既不自行其是,又不随波逐流,被琴声和琵琶声淹没,三件乐器的声音既分得一清二楚,又融合得天衣无缝,平生合奏,真个从未如此快意。他指下风生,嘴角却已浮起了笑意。

一曲终了,余音绕梁。宋成锡轻拨琴弦,将这一曲了结,叹道:“施先生,老朽又失言了,你的笛技,已能与程主簿分庭抗礼,不相上下。”

傅雁容奏完此曲,亦觉心中说不出的妥帖,掩口笑道:“宋先生,人家姓郑,姓施那是骗骗人的。”

宋成锡有点尴尬,干笑道:“是,是。”他年纪老了,满脑子就是眼前这人姓施名正。郑司楚也笑了笑道:“名姓不过几个字而已。玫瑰有香,不以名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