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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景顺见两艘登陆舰接连中炮,前一艘好歹还有些人已上岸,第二艘却连一个人都没能上岸,士兵尽数困在船上眼睁睁看着船只下沉,他再也忍不住了,操起一柄攻城斧喝道:“跟我来!”

他看得很清楚,那些炮火是从左前方一百余步外发出的。就算步行,一百来步亦不算长,他冲到前面时,却见有许多骑兵正在且战且退,其中一个正是郑司楚。他失声叫道:“司楚!”

郑司楚也已累了,他只能以交牙十二金枪术的巧招拒敌,此时他有点后悔自己冲动,实不该贸然带着骑军再度冲锋。现在未能冲到冲锋弓队前,反而被北军迫得节节后退,听得年景顺的声音,叫道:“阿顺,快走!”

他让年景顺走,但年景顺哪肯退却。他挥着大斧,向麾下三百多人喝道:“陆军随我上!”

年景顺是五羊军陆军中军。中军本来近乎文职,不过年景顺却是七天将之首,个人战力亦非同小同。他挥着攻城斧便当先冲去,两个北军挺枪招架,年景顺一斧斩去,竟将那两柄长枪齐齐击断,攻城斧更是将一个北军的脑袋都砍去了半边。北军见他势若疯狂,一时气为之夺,竟有后退之势。

被年景顺一军这般阻挡,郑司楚终于迎得了喘息之机。他靠在飞羽脖子上,听得飞羽也有点喘息,轻轻拍拍它道:“马儿啊马儿,你也累坏了吧?”

这一战,算胜了么?他想着。冲锋弓队击破了两艘登陆舰后,已有几艘南军战舰不顾一切冲了过来,挡住了去路。而冲锋弓队又放出几支火炮,把一艘南军战舰击破后,便再无后续,看样子这一次是真正放完了。他耳边已尽是嘶杀与呼叫之声,人累得仿佛四肢都要散架,只怕下了马后连站都站不稳了,只是靠在马脖子上不住喘息。

这一战,是反败为胜了,但战略上却是输惨了。

此时郑司楚也已意识到了这一点。他也穿越了半座城池,已很清楚地明白,城中北军确实不多,陆军恐怕还不到两万。现在东阳城如此空虚,那么自己在江上时估计的邓帅故布疑阵是错的,他的确是声东击西,这里只是为了牵制住五羊军的主力。可笑的是,五羊军上下,包括七天将和自己,一个都没能看出邓帅的真正用意,还一头扎了进来。就算这一战最终能得到东阳城,南军的损失也大得难以想象,很难说是值得的。

他想着,边上石望尘忽道:“郑将军,年将军遇到麻烦了!”

石望尘右肩中了陆明夷一枪,已握不住长枪,但骑术仍在,他倒是逃得了性命。郑司楚听得年景顺遇险,在马上猛地抬起头看去。

天已渐渐有点亮了。熹微的曙色中,只见年景顺一军正在与北军恶战,不让他们冲到码头上来。远远望远,年景顺浑身都已成为红色,鲜血只怕洒遍了他全身。他想要打马上前,但双腿竟是软得跟煮熟的面条一样,急道:“快去援助年将军!”

其实不消他多说,除了郑司楚带的这支已在城中冲杀得筋疲力竭的疲兵,抢滩成功的南军都已去援助年景顺去了。但两艘登陆舰被破,现在码头上乱成一片,一边要救援落水的士兵,一边又要让还在船上的士兵尽快下来,否则登陆舰沉没,他们尽要被带到江底,后面的登陆舰一时间亦上不来,现在码头上抢滩成功的南军还不超过千人。相形之下,追到这儿来的北军却是越来越多了。

年景顺不知已砍杀了多少北军。他七天将固然个个都有勇力,但为将者不恃匹夫之勇,他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成为恃勇斗狠的人。

不能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!

年景顺心里只剩下这个念头。现在什么神妙兵法,奇诡战术,都已没有用了,唯一靠得上的这是这具血肉之躯。他站在码头上,身上尽是鲜血,直如地狱中冲出的恶鬼,不论是谁上前,大斧都当头劈下。北军虽然已占绝对优势,但见这敌军竟如此恶战法,全都胆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