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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几十艘小船名义上是年景顺的降兵,不过余成功也很清楚,邓沧澜绝对不可能相信这诈降计,所以船上其实并没有多少人。每艘小船上,除了一些驾船的水手,装的却是硫黄桐油之类的引火之物。对这批降船,邓沧澜肯定会严阵以待,细加盘查,他要的就是这个机会。这些小船的两边船帮上,都已装设了两根大竹管。这些竹管里的竹节都已打通,里面装满了火药。等到靠近东平水军的时候,船上水手马上点燃竹管上的引线,自己弃船跳水遁走。如此一来,这些小船便会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对岸,邓沧澜仓促之下,绝难躲避,运气好的话,这一波火攻少说也要击沉对方一小半战舰。趁着这一轮攻击得手,后方的五羊水军全军压上,以雷霆万钧之势发动第二波攻势。现在五羊水军也有了舷炮,而且重要战舰都装备了如意机,加上天公作美,正值顺风,水下又有螺舟助攻,牵制住东平水军的螺舟,这一波攻击十拿九稳,定能摧毁邓沧澜一军。等夺下港口,五羊陆军便将大举登陆夺城。如今东平城里五羊军兵力已远在北军之上,这般水陆并济,东阳城可说势在必得。如果那支出发未久的东平水军见势不妙,急速回防,郑司楚和宣鸣雷则可以在大江上将他们挡住。即使郑司楚和宣鸣雷最终不敌,亦肯定争取了不少时间,到时五羊军就能趁机在东阳城南岸布防。那时大江两岸都落入了五羊军手中,那支东平水军精锐就算战力再强,也已回天无力,若不逃走,亦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。要是他们不来回援东平城,郑司楚和宣鸣雷亦衔尾而行,到天水省再与他们相持。等东阳城被平定后,五羊水军派出二路援军增援,天水省的北军重兵亦将无可奈何,徒呼负负。

这条计策兼顾前后左右,余成功自觉面面俱到,天衣无缝,若不能胜,那真是没天理了,因此在下令时声音亦响亮了许多。发令已毕,听着众将一个个得令前去准备,他向在一边观战的申士图行了一礼道:“申公,请在此安坐,静候诸军报捷。”

申士图听他分派得头头是道,诸军士兵亦是气吞牛斗,势可冲雷,颌首道:余元帅真是神机妙算,当浮一大白。

余成功不由一笑,接过酒杯朗声道:“申公,战情紧急,恕末将不能贪杯。明年再造共和的旗帜,应当便能飘扬在雾云城中,到时再痛饮三百杯,今日这杯美酒,便以酹天地,祝我再造共和一举成功。”

他将杯中的酒洒在了地上,沉声喝道:“出击!”

当郑司楚和宣鸣雷的船队出发时,北军的斥候也已发现了南军异动,马上报告给邓沧澜。邓沧澜已料定南军今晚必有行动,早已身披战甲,坐镇南门外江面的一艘战舰上督战。听得斥候报告,他点了点头,吩咐道:“严加观查。今晚是非常之日,不得有丝毫松懈。”

斥候下去后,他向一边的许靖持道:“许中军,南军果然出动了。你觉得他们的第一波攻击会是什么?”

许靖持正拿着望远镜看着对面。虽然望远镜中看到的并不清楚,但江面上出现了这么多船也看不到。他顿了顿,才沉声道:“禀邓帅,末将以为,将是火攻。”

邓沧澜点了点头:“水上火攻,确是妙计,上一回便被他们得手了。”

上一回在五羊城外被南军火攻击破水军阵营,因此这一次邓沧澜已严防南军火攻。不仅在东阳南门外布下密密麻麻的铁脚木鹅,而且东平水军的十艘螺舟每天都在巡逻,严防南军故技重施,再用一次水底灌油的奇计,真个可说固若金扬。许靖持道:“邓帅,依末将之见,那年景顺口称诈降,必是遣死士驾驶满载引火之物的小船冲阵,这亦不可不防。”

邓沧澜笑道:“然也。只是他们要弄巧成拙了。”

他设下此计,甚至有意将真的布防图送给南军,为的就是今天。引诱五羊军大举攻击,他们势必无法全力增援天水,虽然如此一来东阳城将会极为吃重,但他毫无惧意。这是他的真正目的,现在南军也正中了他的计策,把主力放在了东平城。

即使这一战真个失利,其实也无关大局。邓沧澜早已算好,就算再弃东阳城,后面的北宁城仍将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。而符敦城一旦夺下,南军就算在之江得手,亦难以改变失败的命运。从这一点看来,余成功虽然也是个可圈可点的战将,终究眼光不够高远,缺乏全局观念。

不过,这也是南军致命的弱点决定的。和北军相比,南方的再造共和不论如何团结一致,终究是一个联盟。邓沧澜不禁想起了大统制密令中那几句话来了:“叛贼僭称十一长老,各部不一,可分而击之,各个击破。”大统制并没有和以往那样提出具体的措施,但这几句话高屋建瓴,一语道破了南军的最大弱点。南军不可能和北军一样,各部完全融合为一体,广阳和天水这最强的两省都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,所以明知天水省将遭强兵攻击,五羊军仍然把东阳当成首要目标。就算余成功能力远超预料,他也不可能例外。而现在,南军的种种举措正是在自己的估计之中。

许靖持又看了看,放下望远镜道:“邓帅,南军船队已经过了江心。”

“看得到后面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