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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余成功和年景顺虽然还谈不上结党营私,以至军纪大坏,但他们有什么事自己先行讨论,根本没和别人商议,郑司楚也隐隐觉得这样子有点问题。不过终究不能去当面指责,他道:“这话也太重了点吧,余帅尚不能算听不得旁人意见。”

“现在确实不至于此,但已有点影子了。就像刚才,余帅叫了年将军进去,却没叫旁人,连你都不能听闻,他有点把军权看得太过重了。”

郑司楚笑了笑道:“阿顺是余帅的外甥,而且他们一直是搭档,先商议那也没什么,以前我们还不是一块儿先商议后再提出来?人的习惯总是有所不同。”

宣鸣雷没再说什么。郑司楚这话倒也没错,不过他在邓沧澜麾下时,虽然和邓帅关系极为亲近,可有军机之事,邓帅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和傅雁书是他两大弟子就先叫来讨论的,而是把众将叫来一起商议。他倒不是真个觉得余成功真个结党营私,只是隐隐觉得,余成功公然与年景顺走得如此接近,有种把别的将领都排斥在外的意思。军队要成为一个整体方能如磐石般坚不可摧,一旦结成一个个小圈子,那这块磐石就会出现裂隙缝。只是他现在虽然已经升到了都尉,在五羊军中资历终是尚浅。在水军里与谈晚同和崔王祥能够亲密无间,可是和陆军诸将未免就有隔阂了。他叹了口气,说道:“希望这场战事能越快结束越好,不论谁胜谁败。”

郑司楚忍不住笑道:“岂有此理,难道我们速败也好?”

宣鸣雷看了看他,低声道:“有时觉得,其实我们快快败了,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。我们的人头自是不保,可是很多人的人头却因此保住了。”

以前的宣鸣雷一直盼着战事越激烈越好。乱世出英雄,他又因为是狄复组中人,在血战中建功立业,将来让狄人真正能够扬眉吐气。可是这些日子经过了连番实战,他也觉得以前自己想的太天真了。战事一起,士兵自是伤亡难免,无辜平民的苦痛更多。大统制固然刚愎自用,独断专行,可是大统制治下,狄人其实也并不就是低人一等,在大义的名份下把天下拖入血海之中,实在难说就是对的。特别是与申芷馨成婚后,他越来越不把自己当成狄人了,只觉天下人都是一般,现在搞得南北分裂,刀兵相见,实不能说哪一边就是对的。他说着,又喃喃道:“共和,共和,共治和同,也许永远都实现不了吧。”

郑司楚本想反驳他一番,可听到他这两句,却也默然不语。共和二字,便是天下人治天下。可天下人如此之多,你有你的道理,我有我的道理,真的每个人的想法都要落实,那是根本做不到的。现在再造共和一方的信条,就是打破大统制的独断,可大统制真的被拖下马来,亦不过由一人独掌权纲换成一群人掌握权柄而已,细细一想,亦是换扬不换药。

两人各怀心事,回去时谁也没有开口,都觉得前途莫测,实在难以预料。这一天回到住处,郑司楚心情极是低落,顺利回来时的踌躇满志已化为乌有。他虽没有与父亲深谈的习惯,此时却有很多话想对父亲说,想问问他共和到底什么,这战争究竟有什么意义,可父亲此时已随申士图回五羊城去了,也没有人可说。

这一晚,他辗转反侧,夜不能寐,待午夜过后才沉沉睡去。第二天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,却被一阵马嘶声惊醒。他抬起头,撩开窗子,只见年景顺正急匆匆骑马进来,满面喜色,一见郑司楚探出头来,他高声道:“司楚,你还没起床?”

作为一个军人,郑司楚实没有睡懒觉的习惯,难得有这么一天还被年景顺抓了个正着。他有点尴尬地说:“睡过头了。阿顺,有好消息么?”

他本想问是不是邓帅接受了诈降,但转念一想也绝对不会这么快法。年景顺已推门进来,抓起郑司楚的外衣道:“快起来,一块儿去看刚从五羊城运来的东西。”

郑司楚心头一动,道:“是新武器?”

年景顺点了点头,微笑道:“陈司长真是天下奇才!现在我军实力,已远远凌驾北军之上!”

郑司楚一边穿衣,一边道:“是开发出威力更大的舷炮了?”

年景顺道:“舷炮是开发出来了,不过并不能比北军威力更大。只是这一回开发的,却是另一样东西。”

把王真川带回五羊城,陈虚心开发舷炮的材质问题已顺利解决,但要把舷炮威力增大却非轻易能成的。几个月过去,一直没什么消息,郑司楚心中实是无日不在盼着。听年景顺说并不是更好的舷炮,诧道:“那是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