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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云一向不喜欢浪费粮食,可她今天准备破例了,再和江枫悦继续相处下去,她觉得自己肯定会发疯的,尽早远离,对自己对别人都好,“我吃饱了,先回办公室了,总监慢慢吃。”

“阿云。”秦云起身的瞬间,江枫悦突然叫住了她,语调严肃表情凝重,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抬高,在安静的食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,食堂里不多的人眼睛不约而同地向她们俩这一桌瞟过来。

秦云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,头皮发麻地重新坐了回去。这时候走,那就相当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上司下不来台,下午在办公室里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儿呢。

“阿云,”江枫悦叹了口气,语气里满是愧疚,“对不起。”

果然还是来了。

秦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,江枫悦不可能接受一个女人,更不可能接受她,但是这样赤裸裸地被人当面拒绝,就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了一样羞耻,秦云无地自容地埋下头,喃喃道:“该道歉的是我。”

这句话的音量太小,江枫悦没有听到,可她明显地感受到了秦云的消沉。

秦云虽然内向,但她其实是个很乐观的人,她很爱笑,开心的愉悦的,羞涩的腼腆的,即使什么情绪也没有,嘴角也习惯性地上扬,江枫悦在她家借住的那阵子,某一天发现了秦云这个习惯,还特地那这件事来开秦云的玩笑,问秦云到底有多少可乐的事,对着电脑枯燥的档案也能笑出来。

“不是的,我嘴角天生有点上翘,不是在笑的。”秦云指着自己的嘴角,故意绷起脸,五官都绷得僵直了,可仔细看嘴角,依旧是稍微有点上扬的笑模样。

江枫悦被秦云紧绷的表情逗乐了,两只手扯着她两边脸蛋使劲揉,“原来是从娘胎里出来就会笑,我说呢你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。”

江枫悦放开手,秦云两边脸蛋都红红的,也不知是不是被她揉成了这样。

就是这么一个乐观积极爱笑的姑娘,她消沉起来,江枫悦发现自己竟然也跟着她消沉了。

江枫悦也低下头,声音有点闷,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

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。”秦云打断了江枫悦,“阿悦,真抱歉。”

“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,真抱歉。”

“我以后……不会再来打扰你了……”

秦云头埋得很深,额前碎发遮住了脸上的表情,语气听上去很平静,她说完这几句话端起盘子就走了,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留给江枫悦。

江枫悦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,她想说:我不值得你喜欢的,你能配得上更好的人。不过秦云走了之后,江枫悦反而庆幸秦云没有给自己说话的机会。这话说出来简直像在鄙视贬低秦云的真心了。

江枫悦有点遗憾,闹了这样的事,恐怕她和秦云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了。说实话她还挺喜欢和秦云在一起的感觉的,安宁又放松,自从江枫悦的母亲脑子不灵光之后,再没有任何人能给她这样的安心的感觉。

秦云说她再也不会再来打扰自己,江枫悦回想起她说话时又轻又淡的口气,仿佛在哭一样,心底有些隐秘而不易觉察的疼痛,好像是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,不过这样的疼痛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,太过轻微,她直接忽略了。

如果江枫悦的母亲脑子还清醒,她会告□□枫悦这大概就是爱情,只可惜那个女人被生活逼得发了疯,全然沉浸在自己的简单快乐的小世界里,再不能教自己的女儿怎么去分辨爱和真心——况且她自己的爱情本身就是一出悲剧。

江枫悦是这场悲剧的结晶,就算厌恶与不承认,她身上始终留着某个卑劣的男人的血,也许狼心狗肺和卑劣真的会随着基因遗传,江枫悦觉得自己骨子里渗的血都是凉的,她怕自己会像她的父亲一样,祸害了这世上的一个好女孩。

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一点,食堂里不多的人已经走光了,连打菜的王阿姨也收拾干净餐台下了班。食堂空荡荡的,大灯关了之后有点暗,江枫悦坐在靠窗的位置上,背着光,侧面像是一张黑色的剪影,连着四周空无一人的座位餐桌。

过了许久,她轻轻地笑了一声,那笑声很复杂,混杂了嘲讽不屑和一丝丝的难过,“就这样吧。”她道,“就这样吧。”

一片寂静中电话铃响了起来,是田可昕打来的。

“什么事?”江枫悦深吸一口气,接了电话,语气平静地问。

不过田可昕耳朵很灵,到底听出了不对劲,警惕道:“阿悦,你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。”江枫悦捏了捏鼻梁,“可昕你有事就说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