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后客人就已陆陆续续到达,明令仪站在门口,赵姨娘与许姨娘恭敬立在她身后招呼迎接。来人见到她出现都有些意外,摸不清状况只笑着客套几句,就进了屋字,寻了相熟的人坐在一起吃茶说话。

林老夫人与吴国大长公主前后脚同时到达,明令仪上前施礼相迎,林老夫人笑着还了礼,对身边的吴国大长公主介绍道:“这是明夫人,你先前还没见过吧?”

吴国大长公主头发花白,虽然上了年纪,还依稀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美貌,只嘴角下拉着,眼神凌厉又不苟言笑,面相看上去有些凶并不好亲近。

她毫无顾忌抬眼上下将明令仪仔仔细细看了个遍,半晌后才点点头道:“看上去还还不错,只是先前听说你一直闭门礼佛,我们这些老婆子礼佛还说得过去,年轻礼佛,就不知是逃避还是真正受了菩萨点化,不过如今你能出来,倒也是好事。”

林老夫人笑着打圆场,拉过吴国大长公主身后的小姑娘,嗔怪地道:“你看你,开口就是训斥,这人都还没有认全呢。明夫人,这是公主孙媳妇孙氏娘家妹妹小孙氏,听说定国公府里荷花开得好,她最喜荷花,便跟着前来,说要看看是定国公府里的花开得好,还是英国公府里的花开得艳。”

小孙氏生得明艳,杏核大眼灵动有神,此时正好奇地看着明令仪,曲膝施礼后清脆地道:“还希望明姐姐不要嫌弃。”

明令仪见她已经开始姐妹相称,而且话中有话,心里只感慨不已,曾退之真是艳福不浅,姨娘们真是美得各有千秋。

她也笑意盈盈回了半礼道:“妹妹说笑了,府里大门敞开着,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。”

吴国长公主这才微微露出些满意之色,一行人往花厅走去,坐下来吃茶说话。没一会管事嬷嬷上前,躬身道:“夫人,前面晋哥儿已经在祖宗面前磕了头,上过了族谱,奶嬷嬷已经领着他过来,说要再给母亲磕头敬茶。”

明令仪点了点头,吴国大长公主放下茶杯,语重心长地道:“国公府里如今还只有两个儿子,你不能生育,迄今更是连个嫡子都没有。幸好你能守着妇道本分,姨娘的孩子也是国公爷的孩子,你养在膝下就跟自己生的一样,到老了也能孝顺你,替你养老送终。”

“是,长公主所言极是,府里的孩子都得唤我一声母亲,跟我亲自生的也无甚区别,我定会悉心教导。”明令仪神色如常,态度恭敬又谦逊地回答。

片刻后奶嬷嬷牵着晋哥儿走进来,教着他道:“这就是母亲,晋哥儿快上去给母亲请安磕头。”

丫鬟在晋哥儿面前摆上了蒲团,他今年虚岁六岁,生得肖似赵姨娘,只一双丹凤眼像极了曾退之,转动着眼珠子先看了一眼立在明令仪身后的赵姨娘。

片刻后他就收回了目光,紧紧抿着嘴,像是赌气般跪下来咚咚磕了头,接过嬷嬷递来的茶奉上头顶,瓮声瓮气地道:“儿子给母亲请安,请母亲吃茶。”

晋哥儿满脸明显的不情愿,明令仪当作没有看到,接过茶笑着道:“无需多礼,快起来快起来。”

嬷嬷忙上前扶起了晋哥儿,明令仪从秦嬷嬷手里拿过荷包递给他:“拿去玩吧,以后须得听先生的话,认真读书习字。”

他伸手接过去又道了谢,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,然后飞快打开了荷包,手里拿出颗打成花生状的银锞子,抬头天真地看着明令仪,稚声稚气地道:“母亲,是因为你太穷了,所以不被阿爹所喜,我以前才没有见过你吗?”

屋子里的客人们神色各异,林老夫人忙垂头喝茶掩饰,吴国老夫人眉心拧成一团,猛地回头看着明令仪。

赵姨娘自己的亲儿子做了嫡子,以后能做这府里的老封君,本来是一桩大喜事。可她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跪下来给仇人磕头,还要唤仇人为母亲时,心中除了难过,先前的那些恨怎么都掩饰不住地翻滚。

听到晋哥儿为自己出头所说的话,赵姨娘如三伏天吃了冰雪凉水般,心头说不出的痛快,那些恨意瞬间消失殆尽。就算叫你母亲又怎样,他终是从我肚皮里钻出来,以后孝顺的也只是我!

她忙对奶嬷嬷使了个眼色,站出来曲膝施礼道:“夫人,晋哥儿还小,平时他在我跟前时极为孝顺懂事,估摸着是初次见你有些怕生,妾身代他给你赔不是,你千万莫与一个孩子计较。”

明令仪只瞬间便心中有了主意,怎么会与晋哥儿计较,她感谢他还来不及呢。

她对赵姨娘笑了笑,平静地道:“我当然不生他的气,都说父母言传身教,孩子的一言一行都是来自父母的教导。平时他多养在你跟前,跟你学到了这些也不奇怪,都是家学渊源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