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神色严厉起来,“只这孝道也要讲个章法,定国公府如今还未有嫡子,你身为国公夫人,该一心念着为国公府开枝散叶,让国公府后继有人才是头等大事,也是对长辈最大的孝道。”

明令仪不知杜琇为何对自己在人前突然发难,想起霍让递来的那封信,觉得好笑又荒唐。莫非是因霍让不甘愿当种马,她追到山上来祭奠他生母,也没有得到好脸,所以将怒气发泄到了自己身上?

屋子里众人眼光各异,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,明令仪全当未看见,忙垂着头恭声应是。

杜琇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:“这本是明夫人的家事,按理也轮不到我来说,只是定国公不是寻常百姓,他是大齐的英雄,是国士无双,就算是圣上在,定也会过问几句。”

林老夫人暗自叹息,只忙着打圆场道:“明夫人与国公爷都还年轻着,生孩子的事也不急,李老夫人又是真正有福气之人,哪愁抱不上嫡孙。”

其他夫人也忙跟着附和,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家长里短,杜琇神情恼怒,不过总不能当着众人面对着自己的母亲发火,深觉索然无味,只坐了片刻便摆驾起身回宫。

其他夫人也紧跟其后,下山的下山,回京的回京,寺庙里羽林军撤去,又恢复了先前的安宁。

雨仍旧淅淅沥沥下着,明令仪转头看向旁边森严的地藏殿,驻足片刻后往里面走,说道:“我进去给贵妃烧柱香,你们在殿外等着我。”

殿内已经空无一人,惟余长明灯幽幽闪烁,明令仪取了佛龛旁边的香点燃了插在香炉里,跪下来恭敬地磕了几个头起身,在神情慈悲的地藏菩萨面前肃立片刻,回转身走出了大殿回了小院。

湿鞋湿衫穿下来,先前神情紧绷还不察觉,回来后梳洗换衣之后,明令仪才觉着嗓子已开始发疼。正想去床上躺一会,秦嬷嬷进了屋子,神色有些不自在地道:“夫人,段娘子来了,在院门口等着说想见你。”

明令仪想起先前段蓉的难过,叹了口气道:“请她进来吧。”

秦嬷嬷应声走出去领着段蓉进了屋,她眼睛比先前更肿了些,想是回去之后又哭过了。她曲膝施礼之后上前几步,想要来握明令仪的手,半道又慌乱地收了回去,努力挤出一丝笑,却看起来比哭还要难过,哽咽着道:“仪妹妹,你过得可好?”

她不待明令仪回答,双手捂住脸蹲下来呜呜哭得伤心至极:“你过得不好,他也过得不好,怎么会好,怎么会好?”

明令仪被她哭得也心酸不已,只静静站着由她痛哭,凄婉的哭声回荡在屋内,与雨声混在一起,向人密密扑过来,缠得心都快透不过气。

段蓉哭得嗓子都哑了,才总算哭了个畅快淋漓。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,想要站起来腿却发麻差点摔倒,明令仪眼疾手快拉住她,扶着她站起身,温声道:“哭出来就好,先去洗把脸吧。”

夏薇打了热水进屋,秦嬷嬷伺候着段蓉洗漱,她看到秦嬷嬷眼又开始酸涩,用热帕子捂住脸,仰着头好一阵才好过了些。洗完脸坐下来吃了杯热茶,总算长长舒出了口气。

“林老夫人一大早递了帖子进府,约我与阿娘上福山寺给孝贤贵妃做法事。当时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,阿娘说皇后娘娘上福山寺也是临时起意,我才没有多想。后来见到你进来,我才知道为何林老夫人要叫上我一起。”

她深深打量明令仪,自嘲地笑了笑:“我有什么脸面在你面前说这些,你在定国公府里的事我也听过许多,却从没敢站出来帮着你说一句话。”

明令仪神情始终温和,给她茶杯里添了些热水,微笑着道:“你也有自己的难处,能想到这些我就已经非常感激,无须太苛责自己。”

段蓉捧着茶杯,垂下头低声道:“你大哥说,明家男人都会护着女人,再说我跟去西北,除了吃苦受罪再无任何其他的帮助。他坚决要与我合离,当时我还恨他,为什么母亲那么大年纪都能跟着去,我却不能受那份苦,觉着他是嫌弃我不能再生,故意找借口不要我了。

后来我才知道,只怕是你大哥早已知道了什么。我姓段,明氏一族倒下,也有段家在背后推波助澜。我若是跟着去了西北,明氏族人会恨我,只会让生活更艰难。”

她的眼泪又滑落脸庞,放下茶杯拿出帕子擦拭了,转头四下看了看才轻声道:“我四处打听你大哥他们的消息,西北离得太远,能得知的也只是一星半点,说父亲平时免费教人读书习字,看管的人也没有为难他们,日子还算过得去,程哥儿也长高了许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