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废话,圣上可是真龙天子,定国公再厉害不也得三跪九叩,君是君,臣是臣,臣怎么能越过君去?”

周围的闲汉们又悄然说得唾沫横飞,杜相眼神凌厉,目光扫过人群,原本探长脖子看热闹的人吓得赶紧缩回了头。

他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,像是话家常般感叹道:“人说母子连心,老夫人这是太牵挂远在边疆打仗的儿子,知道国公爷今日回京,就算病着也要赶着来见一见。”

他转身对霍让施礼道:“圣上,念着李老夫人的拳拳爱子之心,臣提议让定国公与众位将士先归家,给父母长辈报一声平安。”

“准了。”霍让干脆利落应下,下一刻像是被什么事难住,眉心带着些许的困惑,清亮的双眼看着杜相:“朕该去探病吗?”

杜相神色不变道:“圣上亲临倒是定国公府里的荣幸,只是有扰他们母子共叙天伦,待他日再召进宫赏赐亦不迟。”

“那好吧。”霍让也不争辩,在群臣的恭送下,摆驾回宫。

其他百官权贵也悄然散去,看热闹的百姓不肯走,被羽林军与捕快衙役一起驱散,免得他们闹事。一场声势浩大的圣上亲迎将士入城,最终草草收场。

霍让扯下头上的冕旒,懒洋洋斜躺在靠背上,下一瞬又爬起来坐好,将乾二唤了进来:“磨墨,我要画画。”

乾二才拿出笔墨纸砚,霍让又改了主意,喃喃自语道:“算了收起来吧。车上画不好,会把我画丑,她看了会嫌弃。”

乾二又默默将笔墨纸砚收回去,刚要下车,霍让又道:“你说她是不是很厉害?那么可怜还那么厉害,都快与我一样厉害了。

可是她那么弱,打个哈欠都能吹走,回去怎么能对付得了曾退之那样的小人呢,不行,乾二,你过来”

杜相腿脚不好,每到阴湿天气腿就隐隐发疼,他见好好的一场典礼成了闹剧,交待了几句就干脆回府先歇息。

他靠在马车里,微闭着双眼,拳头轻轻敲打着膝盖,问身边老伴林老夫人:“见到那明家丫头了?”

林老夫人有些感概道:“见着是见着了,虽说不如从前大方,如今有些缩手缩脚,怎么都直不起腰,看人也畏畏缩缩的,知道害怕躲起来,倒能保住性命。”

杜相晃动着腿,哂笑道:“明修德能教好学生,倒是教不好女儿。将独女宠得不知人心险恶,天真得过了头。”

“你这人,他要是教不好,明家老大哪能那般出息?不过是对着女儿宠得无法再板着脸做严父罢了。”林老夫人嗔怪地斜了他一眼,纳闷地道:“你说李老夫人怎地就这般疯了?昨日你不是说让人看着的吗,你看今天这闹的,唉。”

杜相仍旧闭着眼睛,气定神闲地道:“背后肯定有人从中做鬼,这人倒聪明,一个疯妇扔出来,生生将曾退之所有的锋芒压了下去。不过无妨,管他是人是鬼,最后总得露出马脚来。”

林老夫人犹不放心,犹豫着问道:“会不会是圣上,先前琇姐儿马车莫名其妙翻车,我就觉着一定是他。”

杜相睁开眼,冷哼一声道:“他成日疯疯癫癫装疯卖傻,我看与李老夫人也差不多,不管是不是他做的,后宫再无子,只怕他就得永远疯下去了。”

林老夫人愕然,半晌后终是叹道:“只是苦了琇姐儿,这女人一生,唉……”

杜相闭上眼,不愿多太明白让老妻难过。琇姐儿聪慧美貌,林老夫人最宠爱这个老来女,当年她自愿入宫为后时,林老夫人怎么劝她都不听,说着要像姑姑杜太后那样,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。

可最尊贵的人哪有那么好做?

定国公府的彩棚里。

赵姨娘与许姨娘对李老夫人的声音再也熟悉不过,甫一听见瞬间白了脸,想要差人前去打探,便瞧见曾退之已经飞奔过去。

这下她们更急得不行,走了几步想跟上,又深觉不妥,圣上已经领着杜相百官过去了,这下她们更不敢凑过去,心急火燎得团团转,却无计可施。

在定国公府里她们是说一不二的主子,可在权贵们面前,她们是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小妾,若是贸贸然上前,说不定还会为定国公府脸上抹黑。

赵姨娘见明令仪仍旧如老僧入定般端坐着,肚子里的无名怒火轰然而起,冷冷盯着她,压着嗓子怒道:“夫人还真是好度量。”

明令仪神色顿时大变,紧张地窜起身往旁边躲开,赵姨娘没有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大,待看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,才回过神,涨红了脸紧咬牙关,死忍住了才没有再出声。

这时曾退之的小厮长平大步奔来,赵姨娘与许姨娘见了,脸上皆是一喜忙迎上前,他却奔向明令仪,急道:“夫人,国公爷让你赶紧回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