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着贾史氏垂泪,史鼎等人都觉得尴尬,勉力劝了几句后,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。又见着事情已经基本解决了,史家人和王家人都起身告辞,独留贾家人在荣禧堂静坐。

王熙凤闹了这半日,已经觉得身子受不住了,贾琏见她脸色有些发白,告了个罪便带人回去休息。邢夫人见这里也没有她的事儿了,也借口去看迎春避了出去。

屋子里只剩下贾史氏、贾赦、贾政、王氏,并一个昏过去还没有醒来的贾元春。

贾史氏深深的叹了口气,佝偻着背哭道:“老大,当年的事情,是我做错了。我不该在发现王氏作恶后,想着息事宁人替她瞒了下来,让张氏和瑚哥儿走的冤枉。”

“但我,我是真的为了贾家好啊!当年张家那情况,眼看着就要全家填进去了,国公爷又昏迷在床,人事不省,我心里怕呀。”贾史氏抹了把泪,疲惫的说道,“我也知道王氏做的不对,可当年的事情由不得我了,咱们贾家那时候也是风雨飘摇,不容再出什么乱子了。”

“先忠义老亲王的事儿,你和你爹老子都掺和了进去,你老子拼着救驾之功,赔了一条命进去,才保住了贾家老小。可你呢,你是他的伴读,打小儿一起长大的,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们交情好?若是我不压着些你,新帝登基后岂能饶了贾家?”

面对贾史氏的哭诉,贾赦虽然略有动容,但很快又恢复平静。

看着烂泥一样的贾政,他轻嗤一声:“老太太,这话你骗了自己二十来年了吧?我虽然是老亲王的伴读,但我也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,文不成武不就的,能抵得上什么大用?再一个,当今登基后,既然允了我继承国公爷的爵位,就不会再多做其他事情,您把荣禧堂给了老二一家子住,不过是私心作祟罢了。”

“但我心里也感激您,您抱了琏儿过去,费尽心力养活了他,便已经做的足够了。您是做母亲的,纵然偏心二弟,我也认了。可张氏不是您生的,不应该为了您的偏心,人死了还得不到一个公道,所以我这些年才一直过不去。”

“今儿既然已经理清楚了,日后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,您还是这荣国府的老太太、老封君。不论是我们夫妻两个,还是琏儿他们几个小辈,都会孝顺您的,从前怎样,日后还是怎样,绝不会让您受了委屈。”

贾赦说道这里,看了看晕过去半天的贾元春,继续说道:“我听说宫里的娘娘们发话了,说是让元丫头家来婚配的。您若是无事不如给她挑个好人家,挑个远些的地方,京城里怕是寻不到什么合适的,也可以给敏妹妹去个信儿,看看姑苏那边有没有什么好的,尽快嫁出去吧。”

贾元春的手指头,微不可见的动了动,贾赦心中鄙夷了一番,却没有揭穿。

贾史氏早在贾赦开口,点破了她的私心的时候,就已经收了泪,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,却又带着浓浓的羞窘。如今听到贾赦说,要尽快给贾元春找个婆家,她嘴角微动,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。

不嫁出去不行了,元丫头无缘无故被宫里送出来,又摊上这么个亲娘,名声儿已经是坏了。若不紧赶着找人家,等到消息彻底传开了,估计就更找不到什么好的了,更是会误了元丫头的终身。

且贾史氏也害怕,贾元春的心机眼界,都是她亲自□□出来的,再加上从王氏那里学到的阴司手段,在宫里沉浮几年见到的魑魅魍魉,如今这个孙女儿到底如何,她心里也没有底儿了。

若是放任贾元春一直在家,到时候这个孙女再因着王氏的遭遇,对着大房一家出手,且不说能不能成,骨肉相残都不是贾史氏想看到的。

索性远远的把人嫁了出去,几年都不会见一面,贾元春再有了自己的孩子家人,慢慢的也就淡下来了。日后再见面,便是做不了亲人,总归还能说上几句话,遇着什么事情,看在都姓贾的份儿上,或许贾琏等人还会搭把手。

贾史氏的打算,正在装晕的贾元春能猜个七七八八,也完全可以理解接受。

即便贾赦把王氏逼进小佛堂,从此以后只能粗茶淡饭,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,贾元春站在公道的立场上,也觉得是王氏该的。

可王氏是她亲娘,孝道使然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,刚刚那番哭求也是真心的。若是能换的王氏轻松些,贾元春并不介意自己遁入佛门,这辈子她并不想嫁人生子了。

她在最好的花季年华,为着父母家族的荣光进了宫,却被磋磨数年之久,几乎丧失了自信和勇气。美貌、家世、才华、人品,贾元春自认是样样不缺的,可正因如此,她才被宫内的女人们合伙围堵了起来,自从进宫以来,就没有接近过当今百米之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