偷偷拍了拍平儿的手,王熙凤低声耳语道:“你和武嬷嬷出去吧,寻个地方歇歇脚,有你二爷和我叔父在,这屋里没人能伤的到我。”

平儿这才和武嬷嬷一并退出去了,屋子里探春、惜春并宝玉三个,全是满脸惊恐懵懂,只探春心中有些猜测,却半句话都不肯往外吐露。

贾史氏见着她们三个,叹了口气吩咐道:“把迎春、宝玉和探丫头、惜春丫头也带出去,珠儿媳妇,你带着兰哥儿一并出去吧,好歹看顾着你弟弟妹妹们。”

李纨巴不得赶快离开,这屋子里待会儿就是修罗场了,虽然很想看着王夫人被收拾,但是那是她婆婆,天生就压在自己头上的。比起看热闹,她更惜命,且兰哥儿还小着呢,万一被吓着,岂不是得不偿失。

该走的人都走了,屋子里便只剩下大人在了,这才开始说正事儿。

贾史氏重重的叹了口气,整个人面容苍老,从前那股子精气神儿都不见了,冲着娘家两个侄子和王子腾夫妻两个说道:“家门不幸,家门不幸呐!我活了快七十岁了,如今出了这样手足相残的事情,都是我老婆子管家无方,闹出这样的丑事来,日后死了都无脸去见贾家的先祖们,没脸去见国公爷啊。”

看着一向要强的姑妈,红着眼眶垂泪的模样,史鼎和史鼐夫妻两个有些惊讶,但也敏锐的发觉,这次的事情估计是真的闹大了。

说实话,他们家不是因着贾元春来的,而是贾琏托人去传信,说是午饭后务必来荣国府一趟,他有要事与两位表叔商量。而王子腾夫妻,也是贾琏借着王熙凤的名义叫来的,只含糊是说了王熙凤遇险了云云。

三家是到了贾家门口,才听到贾家的下人说了贾元春归来的消息,本以为就是为了此事叫了大家商量。可如今看着贾史氏和贾赦的做派,可完全不像是这么回事,贾赦和邢氏夫妻两个,一口一个毒妇什么的,说的恐怕就是王夫人了。

贾家大房和二房都不吭声,史家人却不能不说话,史鼎的夫人讪笑着开口道:“姑母说的是哪里话?当年姑父常年驻守边疆,三五年都不回京一趟,这整个府里上上下下,里里外外不都是您一手操持着。还有大表弟、二表弟、敏表妹三个,也都是您细心教养大的,这京城里谁不说您持家有道的。”

牛氏也回过神来,忙接话道:“忠靖侯夫人说的正是呢,咱们这些武将人家的内眷,哪个不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,如今天下太平了还好,男人们只是巡边防守,左不过一两年就能家来一趟,咱们心里都还记挂着。可放在几十年前,边境到处都在打仗,您老受的惊吓,岂不是多的数不清了。”

贾史氏从前也以此自傲,她嫁进贾家的时候,还是重孙子媳妇,那会儿贾家一门双国公,在京中是何等显赫的门第。而她自己呢,也是史侯家的嫡出大小姐,京中数得着的名门闺秀,十里红妆的出门子,引得多少人艳羡。

这门亲事,算得上是门当户对,贾家和史家自此后相互扶持着,走过来风雨飘摇的几十年。她为贾家生儿育女、操持着家务琐事,自认为是对得住贾家人的,可今天再回头去看,贾史氏却不免迷茫起来,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?

贾赦可不知道她的想法,见着老母亲流泪,他略有些心软心酸,但是想着贾琏今日说的话,又强逼着自己硬起心肠来了。

“老太太自然对得起贾家,对得起老二,可您对得起张氏,对得起瑚哥儿吗?”贾赦猩红着一双眼,语带悲愤,“张氏对您多恭敬啊,临盆前一天还去服侍您用膳。还有瑚哥儿,小小的孩子,不过五岁大就已经读到论语了,可是他们俩都死了!死在王氏那毒妇手中!”

恍若晴天一道雷,荣禧堂内瞬间便鸦雀无声了,便是贾史氏都忍住了哭声。

其实张氏和贾瑚的死因有异,这是贾家亲近人家都知道的,也不是没有人猜到和王夫人有关。只是贾家人自己都没有闹出来,王夫人自己也有子女娘家傍身,比起娘家败落又难产而亡的张氏来说,为其出头可没有半点好处,故此大家都只做不知罢了。

更有甚者,史家兄弟和王子腾夫妻几人都不明白,都过去快二十年了,为何贾赦突然在今日又把事情给翻出来?想起刚刚迎春身上的伤口,还有王熙凤说的是为她遭的罪,难不成这王夫人又冲着王熙凤下手了?

推测到这里的几人,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,好生歹毒!

当年张氏还能说是嫉妒心作祟,看不得贾瑚比贾珠优秀,可如今这贾琏和王熙凤,可都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。王熙凤更是她娘家侄女儿,从小就跟她极为亲近,整天姑母前姑母后的叫的亲昵,也能下得去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