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2章

他从离开京城,就开始夜夜做梦。这些梦模模糊糊的,只在他脑海里留下几个不连贯的画面,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,却被搅合得心烦意乱。

狄其野都要怀疑是不是顾烈这个帝王能镇邪祟,怎么离了顾烈,就怪梦入侵了?

到今日,狄其野才忽然想起,自己睡在未央宫时,也做过这种怪梦,那次是自己醒来后完全不记得梦见了什么,只觉得心里难受。

最近的梦,开始有画面留下,可都是些无法识别的战中场景。

难道这些梦会越来越清晰?

狄其野微微皱眉,他不喜欢任何不受掌控的局面,尤其,是在临战之前,出现这种不必要的无关情绪。

见他皱眉,姜通不知将军在烦恼什么,只能试着岔开话题问:“将军,我听堂兄说,出征前陛下还给您补过了生辰?您也不说一声,咱们可都没送礼。”

古人在意整寿,逢十祝寿,可到了定国侯这样的地位,本该是年年大肆庆祝的。然而大楚最上头三个人,顾烈、顾昭、狄其野都不爱庆祝,闹得百官也收敛得很,除非大寿,也不敢大请大办。

想到顾烈坚持要给自己补过生辰,连带顾昭一起,在未央宫吃了顿寿席,狄其野摇头笑道:“有什么好说的,不就是长了一岁,何况,也不是整十。”

也不知为何顾烈非要给自己过这个生辰,顾烈连自己的生辰都懒得过,对他这个生辰,倒注意得很。

姜通也笑了:“这么一想,将军您今年才二十六岁,真是年轻得吓人。”

狄其野暗自反驳,其实将军我今年二十四。

不过,狄其野顺下去一想,假如算上上辈子,那自己今年可就是五十大寿,比顾烈足足大十六岁,这么一想,狄其野莫名生出了长辈之心,感觉在顾烈面前更硬气了一点。

真是完全不需要精神胜利法。

姜通听到将军奇怪地轻笑了一声,循声看去,却见将军潇洒地勾着唇,照旧是剑眉星目,照旧是俊朗不羁。

时光似乎对这个永远拥有飞扬意气的人格外宽容,舍不得让他老去。甚至都舍不得催促他褪去少年风骨。

姜通只能感慨,将军当了四年定国侯,看上去,竟然是一点都没变。

“敖一松近来如何?”

狄其野久住未央宫,牧廉、姜延和庄醉都是没朋友的官职,言官轻易也不想招惹他们,而姜通和左朗低调得不能再低调,唯独敖一松坐在吏部左侍郎这个位置上,本来牵扯就多,是轻易不敢多走一步,生怕被言官参个天昏地暗,连定国侯府都不敢多去。

因此,在这些下属中,除了远在云梦泽的钟泰,狄其野见得最少的,就是敖一松。

姜通想起本来最爱扎别人心的敖一松时刻怕被言官扎心的模样,幸灾乐祸地笑起来:“他啊,他苦着呢。”

附近的精兵们整肃着军容赶路,眼神却一直往说笑的两位将军身上瞟,这可是大楚兵神,定国侯!这辈子有幸跟他出征,值了。

黄昏时,大军扎营。

狄其野腿上盖着绒毯,与姜通商讨前方传来的最新敌情,刺伊尔族正在攻打冶庚城,这座毗邻乌拉尔江的城池终究没有躲过被觊觎的命运,但好在翼州都督府已经领命驰援,正在与刺伊尔族骑兵对抗。

“将军。”

近卫应声进了帅帐,拿出一个木盒,匆匆禀报道,“陛下回信。”

这木盒,像极了当年狄其野用来送顾烈春蚕的盒子,他还记得,当时顾烈还用木盒诳了他一两银子。

姜通自觉避让,转过视线,狄其野打开一看,是一幅画。

最惹人注意的是那只与顾烈背上纹章非常相似的火凤,它两翼高展,目光如炬,一爪有力地勾起,深入岩石,另一爪平展着,按在身下巨狼的肚子上。

那头狼不仅对火凤露着肚皮,眼睛眯起,四肢软软地搭在身前,额头上还傻乎乎顶着片桑叶。

成何体统!

有伤风化!

耍流氓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