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傻子,你自衬得起他的,怕什么?”冯渊说道:“这东西是夫人一片心血,要好好珍藏才是,不要穿着糟蹋。”莲生伸手轻轻地点他额头,说道:“如今就是要让你穿着,才显他的价值。”

冯渊又问:“夫人,我们如今制出了这衣,不知该唤作什么?”莲生想了想,打量他玉面俊朗,说道:“不如就叫做‘凤裘’,凤乃是凤凰的凤。”冯渊频频点头,说道:“这名字又是雅致又动听,就叫凤裘罢了。”

当天中午头刚过,天空濛濛地就酝酿着下雪,正巧柳湘莲来,有请冯渊出外饮酒,说是有几个好朋友们相聚,另外还请了蒋玉菡。冯渊便来同莲生说。莲生点头,说道:“你只管去,只是务必要记得,穿着那件凤裘。”冯渊问道:“我去赴宴,倘若弄脏了怎好?还是不穿。”莲生摇头,说道:“让你穿着你就穿,只不过……到那时候若是有人问起你来这是何物,你就说是自家铺子内最近作出的冬衣,名唤凤裘,他们若是有意再问,你就告诉他们,这也是珍稀的没有几件,再有其他的,就只说你也并不是十分清楚,让他们来铺子里询问便是。”冯渊这才了然,说道:“莫非夫人有意让我穿着,让他们瞧见?”莲生说道:“好聪明,快去吧,记得不许喝醉了。”冯渊点头答应,说道:“夫人的话我是最听的。夫人,那我去收拾收拾,这就去了。”

当下冯渊换了衣裳,又特意穿了那件凤裘,出门之时,正巧天空飘了雪花下来,冯渊一步一步踏雪而去,自背影里看,那凤裘辉煌生光,华丽漂亮,真如白雪世界的斑斓孔雀一般。

冯渊一路到了场地,上楼之时站定了,放眼看柳湘莲等在何处,看了会儿,果然见有许多人在,柳湘莲之外,并上回的冯紫英,连蒋玉菡也在场,还有两个面生的子弟,几个人围着一桌坐着,见冯渊上了楼,顿时都惊了一跳,目光先都凝在了那凤裘上面,久久转不开眼,只有蒋玉菡先反应过来,起身叫道:“哥哥这边来。”

冯渊这才笑笑,起身向那边而去,待走到桌边上,一桌子的人都站了起来,柳湘莲上上下下打量冯渊,说道:“哥哥,这穿了一件儿什么?我起先竟只顾看去了,没发觉是哥哥来了。”冯紫英也围过来,啧啧称奇,说道:“冯大哥穿的,这的确是个珍贵稀罕物,我竟也从来都没有见过。”柳湘莲说道:“冯哥哥见多识广,如今也没有见过,可见是珍稀物件了。”一帮人便围着看,冯渊顿时成了话题。

冯渊心头欢喜,原来他来的一路上,所到之处,也是无人不回头看的,有人看到几乎同旁边路人相撞一起……可见这凤裘的确不凡,世人都不知是何物的。如今见他们问,却正跟莲生所说的不谋而合,冯渊便说道:“这是我们铺子里新出的冬衣,名唤‘凤裘’,此物来之不易,铺子里也刚刚有几件,满京城内也没有第二家了。哈……让众位兄弟见笑了。”

冯渊脱了衣裳,众人始终赞叹,又传着看了一回,冯紫英便说:“我看这衣裳漂亮不说,手感也好,竟似真的孔雀毛儿一般。”冯渊便说道:“兄弟好眼力,的确就是。”柳湘莲也看的呆了,说道:“真个好看,方才冯大哥穿着,如仙人一般,恁般超凡脱俗。”蒋玉菡也甚是喜爱,低头望着,爱不释手。冯渊只是不语。独冯紫英看了许久,便问道:“哥哥,不知这凤裘价值几何?想必价格不菲。”冯渊说道:“这倒的确是,新出的,也不知有没有人买,就当镇店之宝了,还没挂价儿呢,改日去铺子里问问再说。”冯紫英便点头不语。

酒过三巡,冯渊便起身要去茅厕,刚走下了楼,就听到身后有人唤道:“哥哥!”冯渊停了步子,回头一看,却是冯紫英,冯渊便等着他,冯紫英赶了过来,说道:“哥哥,借一步说话。”冯渊见他郑重,便随着他走了几步,两人到了个僻静地方,冯紫英才问道:“哥哥,兄弟对你那件凤裘颇为有意,哥哥跟我说实话,铺子里还有几件儿?”冯渊便说道:“兄弟想要?这个……十件八件还是有的。目前这消息谁也不知道,所以都在。”冯紫英喜不自禁,磨手搓掌,说道:“如此就太好了,哥哥,我看此物并非凡品,倘若传了出去,也顷刻就抢没了,请你务必替我留一件。”冯渊说道:“那个没有问题,我回头就跟掌柜的说便是了。”冯紫英急忙点头,说道:“多谢哥哥,我看这物非凡,定然是极其贵价,这京城内也没有第二家有这样的东西……这也是我之所以看中的原因,只因他又珍贵又稀有,又的确是美妙绝伦的,所以不管多少银两都好,哥哥只须给我留着,明儿我一早就去。”冯渊见他如此豪爽大方,且又痛快,便点头,说道:“既然兄弟开口了,明儿我便也早早地去,保证兄弟一去到就取到手。”冯紫英大喜,感激不尽,急忙行礼说道:“真是多谢哥哥!”冯渊说道:“哪里,是兄弟照顾。”

冯紫英说完之后,便上楼去了。冯渊自去了茅厕而回。大家又说说笑笑不久,便散了开,柳湘莲跟着冯紫英打算要离去,冯渊对着蒋玉菡使了个眼色,蒋玉菡便说道:“我要等一会儿。”冯紫英知晓,便跟着柳湘莲先去,临走之前又对冯渊说:“哥哥记得明儿的事。”冯渊点头,说道:“兄弟放心,我自晓得。”两人就走了。

这边上,蒋玉菡对冯渊说道:“哥哥唤我留下来,做什么?”冯渊便将那件凤裘取出来,说道:“玉菡你觉得此物如何?”蒋玉菡说道:“我看此物巧夺天工,世间含有,的确是上乘好物,不知哥哥是怎么制造出来的?”冯渊便说道:“我哪里有这样的能耐?这全是你嫂子的主意跟功夫。”蒋玉菡怔了怔,便赞叹说道:“我知道嫂子是个不凡的人,没想到竟如此能耐,哥哥真是好福气。”说着,又是羡慕,又是凄惶。

冯渊急忙安慰他,又说了好些个好听的话,蒋玉菡才缓和过来,冯渊便又问道:“兄弟你可喜欢此物?”蒋玉菡低头看着,伸手摸过去,十分爱慕,过了片刻又缩回手来,说道:“喜欢是喜欢的,不过这样珍贵的东西,像我这样,也难配有,只有哥哥才衬得上……”冯渊说道:“说什么傻话,我今日便正是想将这凤裘相赠给你。”蒋玉菡一听,惊得急忙将凤裘推开,说道:“哥哥,这怎么使得!”

冯渊便认真说道:“这怎么使不得?好兄弟,我见你着实喜欢此物,这物的确珍贵,但难得的却又是你嫂子的心血,等闲的我也不会给,只想自己珍重留藏着便是……就像是柳二弟,他方才也甚是喜欢,倘若是别的东西,我就送了,但这物不同……只不过,你也知道,你嫂子对你也向来是另眼相看的,又疼你,她若是知道我送这物给你,定然不会说什么,好兄弟,我也没什么别样的给你,你就收下这个,倘若觉得心里不舒服时候,就看一看,就等同你嫂子跟我在你身边儿陪着了。”

“哥哥……”蒋玉菡一听这个,两只眼睛之中,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,冯渊握着他的手,也觉得鼻酸,一时也落了会泪。

最后看看天晚,冯渊便亲自动手,将凤裘替蒋玉菡给披上,又系好了带子,果然是玉人风度,别样风流,蒋玉菡握着凤裘,亦是欢喜不舍,脸上带了真切喜色。冯渊携他的手下了酒楼,楼内无数人的目光顿时火亮的就射过来,个个屏息看着。蒋玉菡同冯渊出了门口,蒋玉菡才又说道:“哥哥,我便回王府去了。”冯渊说道:“好兄弟,你且忍忍,自有出头的一日。”蒋玉菡点头,说道:“我原先想,这天地之中,只有我凄惶一个,如今知道嫂子跟哥哥都也惦念着我,我心头有了念想,也不再觉得凄惶孤单。哥哥放心,回头跟嫂子说一声,说玉菡感念她的深情。”冯渊点头,说道:“你只要照顾你自己,你嫂子也比什么也高兴。”蒋玉菡同冯渊握了握手,便坐了轿子,自回忠顺王府去了。

冯渊目送蒋玉菡轿子远去,便自回到家中。进了门,莲生见他身上空空如也,也不惊讶,只笑着,说道:“好个出手阔绰的爷。”冯渊见莲生只是笑,便知道她聪明精灵,许是知道了什么,拍了身上的雪进了门,也笑着说道:“我只回来领夫人的打。”

第四十九章 北静

莲生让冯渊穿着凤裘去赴宴,见他单衣回来,就知道他做了何事。听他主动请罪,便叹了说道:“叔叔怎么说?”冯渊就说道:“我瞧他对那凤裘很是喜爱,他现在又是那样个处境,就有心安慰他,便把那凤裘给了他了。”莲生点了点头,说道:“你这用心是好的……唉。”略微一叹,沉吟不语。

冯渊便说道:“夫人觉得我这样儿做不好?”莲生见他担忧,却摇摇头,微笑说道:“你的心意是好的,又有什么不好。玉菡高兴也就罢了,他是个明白的,自懂得……”冯渊以为莲生说蒋玉菡懂他们的心,却不知道莲生另有所指,总之见莲生赞同他所作,这才开心。

继而冯渊又把冯紫英跟自己预定凤裘的事情说了。莲生说道:“他只说要买,并没说其他么?”冯渊说道:“正是,什么也没说,只说明儿就去取。”莲生点点头,心想:“这冯紫英是个神秘人物,不知他要这凤裘用意如何,多半是想用来送人了,只不知道他要送的是什么紧要人物。”

冯渊便问道:“夫人,咱们这凤裘定价多少?”莲生便说道:“这凤裘自挑选丝线到制作料子,一直到造成,你统统都是跟着的,不如你来替我算一算。”冯渊见她这么说,便也一板一眼算计说道:“起初的各样丝线,虽名贵,最贵的却仍旧是孔雀金线,统共算起来,买丝线也用了近小百两银子,另外请那些织造师傅……因要叫他们安心,出的价儿也高,一共是八个织造师父,每个人许了三十两,是近三百两,另外后面所用的狐狸毛皮,云缎里子,裁缝制作,外加夫人特意叮嘱了的包装,零零总总又用了两百两,加起来也有近千两了。”莲生便说道:“记得很好,那么你再算算,我们现在手上只有十件儿衣裳,要卖多少才能回本?”冯渊便说道:“望小里面算,一件儿百多两也还有赚,只不过,这其中又有夫人的心血。”莲生微微一笑,说道:“开了窍了,你还没说,我们这十件,已经去了一件了。”冯渊便笑。

莲生又说道:“要知道,除了这十件,其他再要也就没了,而且,咱们只想打个名头,也并不是一门心思的想去赚钱,所以这价格务必要订的高些,叫人觉得惊愕最好,没有人来买也不用怕。”

冯渊便说:“我只管算,最后的一锤定音,却仍旧是夫人的,夫人你说,该如何?”莲生说道:“我看,一件六百两,决不让一两。”冯渊惊了一惊,说道:“六百两,果然很多。”莲生说道:“我原本还想定八百,哈……不高一点,不见价值,更何况,有心要买的,也必定是阔绰之人,不差这些。我们这是奢侈的东西,但凡手头紧的,只求实用,也不会来问了。”冯渊便点头,说道:“就依夫人所说。”

当下便定了下来,第二日,冯渊早早起了,去铺子里等候冯紫英,果然不多时候冯紫英到了,站在门口撇身上的雪花,冯渊出来,将他迎了进去,冯紫英笑道:“我来的路上还担心自己等不及,哥哥大概还没有到,没想到哥哥竟早就到了,真是勤快人。”冯渊说道:“昨儿约好了的,怎能失信?”两人挽着手臂走到里头,冯渊请冯紫英落了座,小伙计捧了茶水上来,冯紫英喝了,四处打量,说道:“我早先听柳二弟说哥哥在此处开了铺子,一直想着来看,竟没有得空,如今一看,果然是舒服雅致,宾至如归。”冯渊笑道:“都是兄弟你捧场。”便一挥手,叫人将凤裘取出来。

掌柜的亲自前去,不多时候,捧了个极其雅致漂亮的长长盒子出来,做工精致,外面是古朴的青莲花花纹,盒子的右下角用烫金纹出的,乃是小篆写着的铺子的名号:莲记。底儿下又是一朵小小的莲,徐徐绽放,美妙无比。

盒子一边可开,那作为扣饰的却是一枚幽幽颜色的碧玉,打磨的圆润光滑,用细锦绳子串起来,当作扣子,底下扣得那边却又装饰,用浅鹅黄色的丝带打着的如意结围着,真是做到了细致里,处处见风趣。

冯紫英细细看了,先啧啧称赞起来,说道:“哥哥这真是独出心裁,我还以为单单一件衣裳,没想到还有盒子,竟连这盒子也如此美观,兄弟若是不见里头的凤裘,真真要起了那‘买椟还珠’的心了。”两人相视大笑,冯渊才起手,将碧玉扣子解开,里面却仍然不见凤裘,而是一袭雪白的不染纤尘的云锦缎子平平地叠着,冯紫英目不转睛看着,忘了言语。

冯渊伸手,将缎子向两边解开,底下才端端正正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