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家人挺懂得享受,修建园子时就特意从外头引入活水,在内按照风水构造湖泊池塘,栽种各色修竹花木,几乎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能看见不同花卉盛开,十分赏心悦目。
此时正值初春,不少品种竞相盛开,又有潺潺流水声和着隔壁院子的奏乐,甚是享受。
时至傍晚,金乌西坠,西边天际勘勘挂着一轮残日,红的紫的金的云霞铺天盖地;而另一边,娴静的月牙早已迫不及待地升起来,银灰色的一弯,就这么安安静静挂在天边。
园林讲究借景,从花厅角度看去,正好窥见残红涂满整片天空,好像有天神在穹窿之放了一把熊熊大火,落在人脸上的余晖都是赤红一片。
潋滟的池水晃动着天空,映出上面两排归林的倦鸟,吱吱呀呀叫着,奋力拍打着翅膀。
忙了一天了,巢小雀儿可还等着呐!
白星和廖雁常年浪荡江湖,哪儿经历过这个啊,虽然听不懂小曲儿,可光看景也觉得十分飘飘然。
庄兴安排的人十分用心,短短几日就摸出各自喜好,桌上的菜竟有大半是白星三人的口味,除此之外,更有几坛难得的美酒佳酿,越发喜得廖雁抓耳挠腮,觉得这家人真不错。
春日万物复苏,云间府又偏南,时兴瓜菜尤其丰盛,其桌上一道凉拌笋丝、一道清炒莴笋,色如翠玉,颇得孟阳喜爱,只觉一口下去清脆无比,好似含了一口甘泉水似的。
另有一品炖乳鸽,看着首尾完整,但微火慢炖小半日,好滋味和火力早就深入骨髓,用大勺子轻轻一碰,就能舀下来一大块。那汤汁撇去浮油,唯余醇厚,一吸就只剩下骨头,最是养人。
还有那爆炒小河虾,都炒得红彤彤的,一筷子夹好几个,虽然不似大虾那样过瘾,但连壳带肉一起吞,十分甘甜鲜美,独有一番风味,叫人忍不住吃了又吃。
白星倒是钟爱那道什么“问政笋”,用一个大肚子沙煲盛着,盖子刚一打开,复杂的香气便随着蘑菇云一般的水蒸气汹涌而出,引得人涎水四溢。
这菜的做法很是考究,乃是用红白相间的腊肉与鲜笋一起烧,又加云腿、香菇等增香,汤汁清甜,笋子清脆,又带着前所未有的浓郁鲜味,引得她一连泡了两碗饭吃。
“这个就是你说的鲜笋?”白星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,惊道,“可真好吃呀。”
之前她觉得笋干烧肉就够好吃的了,没想到新鲜的竹笋竟是这样截然不同的口味,又脆又甜,好像水果一样。
唉,可惜关外没有!
“是呀,”孟阳又替她夹了一筷子,“还有好多种做法呢。”
幼年时父亲曾调任江南,他着实吃了两年笋子,纵使如今记忆淡去,但存在于脑海深处的美好滋味却仍萦绕不去。
“来来来,多吃多吃!”阮氏笑得一脸慈爱,又亲自替他们布菜,又命人盛新米饭上来。
如今心事一了,她就觉得自己精神头都好了不少。
庄兴见他们年纪小,又在江湖闯荡,心先就多了几分疼爱,想着江湖哪里是那么好混的?平时指不定多么凶险呢,便与夫人阮氏商议,多多做些滋养佳品,给三位贵客补养身体。
人一多,胃口也好,廖雁不知不觉已经换到第三碗,庄家的两位公子比他大了许多岁才到第二碗,颇觉压力,对视一眼后,不自觉加了速度。
庄秀秀就坐在白星身边,下意识跟着扒饭,可到底实力有限,才吃了小半碗就饱了。
她十分艳羡地看着白星换了第二碗,“白姐姐可真厉害。”
她多想也吃这么些呀!
“是呢,”庄兴也笑道,“年轻人就该多吃饭,吃得饱了才百病不侵!”
顿了顿,又道:“我年轻时候也吃这么多呢。”
阮氏闻言莞尔一笑,“老爷竟也学会哄人了,你年轻时也不过两碗饭的量罢了。”
比起这几个孩子,可是远远不如。
众人闻言,便都嘻嘻哈哈笑起来。
白星咽下去口饭粒,瞅瞅庄秀秀白生生的脸蛋,忽然伸手掐了掐她的胳膊和腿,摇摇头,“得多动才能多吃。”
软绵绵的,一点力量都没有。
江南女子多温婉,庄家又是大户人家,别说女孩儿,就是男娃动的也少。可白星到底是恩人,她这么一说,大家也不敢轻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