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节

吴主事接过账本,听到她这样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,“沈大人莫要这样说,这些都是分内之事,不值一提。当年郡主让老奴跟着沈大人,也是信任老奴,老奴自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。沈大人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,又要管里子,又要管外面,自然是分身乏术,老奴能帮忙分担,也深感荣幸。”

他来府三年,看着沈郁一步步走到现在,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容易。他平日里少言寡语,除了正事也没跟沈郁说过别的事,今日也是说到这份上了,忍不住多嘴几句。

“有些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,沈大人若是放心不下沈家,又不愿意去别处,不妨找皇太后求个上门女婿,帮您分担分担,总好过一个人硬撑着……”

沈郁听得出他所说的皆是肺腑之言,他是从她搬出来林侯府就跟着她的管家,看了她这么多年,自然也明白她心所想。她当年回到沈侯府,便是想要守住这里的荣耀,可是靠她一个人谈何容易啊。

吴主事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,“害,老奴不该说这些,不合适不合适……”

沈郁笑着摇了摇头,“没事,吴叔以后有什么想说的话,直接跟我说了便是。”

“老奴去放账本了,大人您慢慢休息。”吴主事得到她的信任,心里自然是高兴的,抱着账本就下去。

剩下沈郁一个人,撑在石桌上,望着院子里那棵又高又大的枣子树,发起了呆。

她望着树顶上最大的枣子,又想起了前些日子暮玉放在她窗台上的小枣,那个时候的枣子还太小了,吃着都是涩口的,暮玉还说,等枣子熟了再摘给她,没想到竟是一句不会再实现的妄言。

她想着想着,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,她抬头看去,瞧见那袭白色的衣袍微微飘荡着,他带着白玉面具,迎着微风和煦,低头看着她。

他的长发从不用簪子束缚,就这样任由它肆意于风,那张白玉面具之下隐隐可见他的轮廓,桃色的唇,挺拔的鼻梁骨,半露不露,引人遐想。

沈郁咽了口口水,想到昨天他揽着自己的腰,面上顿时有些烧得慌,“九千岁,你怎么……这么早就来了?”

凤千瑜负手站在她面前,一身白衣无尘,长剑随身,“来吃栗子糕。”

“千岁来早了,栗子糕才刚开始做呢。”

他回她:“不急。”

人家都说不急了,沈郁哪好意思说别的,只能给他倒上一杯茶,恭恭敬敬放在他面前,“来,九千岁坐着说话。”

凤千瑜拂起衣袍,坐在她旁边,看了一眼她的脚,“伤怎么样了。”

“好得差不多了,郎说再过两天就无大碍了。”沈郁说的都是实话,昨天请的郎确实是这样说的,只是他还说可能要留疤,得忌口。

沈郁向来管得住嘴,这些都是小事。

凤千瑜压根就不管那郎说了什么,那伤是他处理的,他比谁都清楚,“两天好不了,伤口深,至少半月不能沾水。”

半个月?沈郁惊了,但没反驳。

九千岁说的话谁敢反驳。

两人坐了一会儿,半天都没人说话,九千岁当真是来等栗子糕的,茶也不喝,东西也不吃,就坐在她身边话也不说。

沈郁一个姿势坐久了,累得慌,换了另一边靠着,正好离九千岁更近。她撑着石桌,看着被他冷落的茶,不解地问:“九千岁不喜欢这茶吗?”

“还好。”凤千瑜没说不喜欢,只是从他的神情和语气,都能看出他的不喜。

“那千岁喜欢哪种?我让下人去泡。”

凤千瑜看了她一眼,很认真地问她:“北冀进贡的四月春茶,有吗?”

沈郁被茶呛到了,还真没有。

她有些震惊的是九千岁为什么能喝到这茶,这茶每年四月只进贡五盒,不是都在瑶皇后那里吗?

凤千瑜捏了捏手里的茶杯,虽然有些不喜欢,但还是轻轻喝了一口,确实不怎么好喝,“明儿拿一盒给你。”

沈郁忍不住问:“北冀的春茶不是向来只进贡五盒吗?那五盒应当都是瑶皇后那里,千岁是怎么拿到的?”

凤千瑜简单说了五个字:“官员有私藏。”

那也难怪了,朝想要巴结他的人那么多,便是私藏,想必也是第一时间就进献给他了。难以想象,九千岁竟然可以每天都喝到这独一无二的茶,这份殊荣,都要赶上瑶皇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