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出德妃宫的刹那,太子回头望了眼,夜风竟似迷人眼,让他看不清那道清瘦的身影。

能在这深宫屹立多年,除家世之外,太子深知,其与母妃的智慧也大有干系。

但母妃唯一的弱点就是,太心软了。

与敌宽容,便是与己严的,即位后尽量善待秦王的话,太子唇边噙着冷笑。

明面兄弟,实则已成生死之敌。假如此时他和二弟立场倒转,他相信,老二对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。

“圆圆,这一子不应落在这儿。”

偌大寝殿,宫婢內侍侯了数十,正唯有皇帝和静楠二人。

皇帝说着乏了要去歇息,转头就在这儿教静楠下棋,本是用对弈之法叫她学习一二,不过片刻就忍不住手把手了。

对静楠这惯于走直线的小脑袋而言,棋太过复杂,无论凶猛攻伐或隐忍守成,她皆不懂。

落了两子,静楠就失去耐心地想要离开,被皇帝一把拦住,这才有了此刻的画面。

“我不下。”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在殿回响,让宫人们会心地露出笑意。

在陛下面前这般直接的,只有这位小殿下了。

皇帝道:“为什么不下?很好玩儿的,圆圆过来,朕再多教教你,就会喜欢上了。”

不同于荀宴,皇帝到底居于人上久矣,他想做的,静楠就算有小小抵抗,也只被他当做小孩儿脾性。

再要动,皇帝便道:“明儿给你做三大盘绵心糖,不许不听。”

“嗯。”静楠眨眼,轻轻应声,有好吃的哄,就乖巧听话了。

但让她认真听教是不可能的,皇帝自言自语地拿着她的手落子,静楠就用另一手拈头发玩儿,玩得不亦乐乎。

明面上的老父亲和女儿各自开心,倒也融洽。

直至烛火燃半,万籁俱寂,皇帝的酒意才散得差不多,尽兴了。

全寿上前提醒,“陛下,小殿下已经睡着了。”

嗯?讶异地低眸一看,皇帝才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蜷成一团,窝在他胸前睡得酣甜,任他一直握着手下棋嘀咕也毫不影响。

雪白的脸蛋被饰物压出道道红印,小小一团,可怜又可爱。

他顿时失笑,“罢了,本就吵了她许久,朕就不扰人清梦了。”

他唤来宫婢,“把公主抱到榻上去,朕往偏殿歇息。”

将寝殿让给小公主歇息,自己退而求其次,这种事已非皇帝第一次做,众人也就见怪不怪。

皇帝并未马上离开,他凝视了小姑娘的睡颜片刻,似在出神,等她睡梦翻了个身,才惊醒般起身。

偏殿,早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守在那儿,在皇帝步入后,亲手呈上一封信。

信上火漆犹在,微微凸起,皇帝摩挲片刻,撕开一侧取信。

这是来自荀宴的信。

天水郡之事他早已处理妥当,在三月前,其实就已经想回京了。

皇帝未允,以让他熟悉军事务为由,将他遣到了一处大营,又留他三月。

如今年关将至,荀宴请示他,可否回京过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