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明珠慌不择路，竟然走回演武场，此处空旷无边，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。

她回过头望见远处缓步慢行的柳黛，口念叨着：“不要杀我，放过我，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

便走到演武场西南角一处插着各色旗帜的木台子，她扔掉旗杆，将木台台面拉起来，下头竟然是一处阴暗地窖。

李明珠拉高裙角，艰难地从台面上翻进去，踏上狭窄阶梯，走到石阶之下才幡然想起，复又折返回来要将地窖入口锁上。

只有咫尺距离，她的手便要拉到锁链，却见门缝之撬进来一寸刀尖。

她死死攥住衣襟，一步步后退，绝望的情绪淹没了她，她浑身冰冷，无计可施，眼睁睁看着门缝一点点变大，一点点抬高，最终露出白衣染血，面如修罗的柳黛。

地窖里漆黑不见五指，柳黛只能接着入口的光，看清李明珠那张已经被吓得全无血色的脸。

李明珠惊恐地盯着柳黛，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，娇小且孱弱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，仿佛一片残叶落在秋风，碰一下便要碎成齑粉。

李明珠大口大口地喘气，瞪大眼睛注视着柳黛的一举一动。

柳黛带着一丝轻蔑的笑，一步一步，缓慢走下阶梯，李明珠也一步一步向后退，直到身后的木架挡住她后退的脚步，提醒她，她已经无论可退。

柳黛站在最后一级阶梯，忽然皱起眉，周身警戒。

轰然一声巨响，地窖门被从外部合拢，再被巨大的石板压住，普通人凭一己之力绝无法撼动。

李明珠一个闪身躲到角落，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突然灯光大亮，柳黛下意识抬手遮眼，自手臂下端望见与演武场大小相近的地窖里，四面八方围拢了人，方才一个个都屏息聚气，才没让柳黛一进门便察觉。

这密密实实的一圈人，身前各有一台连星弩，排列整齐，每一支箭箭尖都指向柳黛，不留一寸空余、一分死角。

李明珠躲在连星弩之后，扯出手绢擦干净眼角泪渍，慢条斯理地开口道：“柳姑娘，不好意思，没机会与你说，让你选个死法，是我待客不周，望您海涵。”

柳黛面上不屑，却也暗握紧了手刀，“原来如此，花招不少，一个接一个。”

李明珠藏身暗处，面色晦暗不明，便更显得鬼气森森。

她伸长手，指尖抚过冰冷锋利的箭尖，漫不经心地回应道：“彼此彼此，柳姑娘不也一样？”

柳黛冷笑一声，压低身体，横刀在前。

李明珠的眼睛在暗影忽地一闪，只听角落里传来一声尖利森冷的“放箭！”

数百台连星弩弓弦拉满，数千只利箭如滂沱大雨一般飞出，柳黛就在万箭央，她腾空而起，旋身的瞬间，长刀“叮叮当当”挡开无数飞箭，但无奈地窖低矮，她很便被困在天顶，只要再发一轮连星弩，她必定要万箭穿心而死。

但连星弩也有破绽，发完一轮，第二轮必须再次上弓拉弦，间隔时间足够柳黛冲向西南角，拿下李明珠人头！

就在她要冲向李明珠的时刻，天顶上突然降下一只巨大铁笼，她本欲侧身向外，却发觉脚下、肩头皆是一阵剧痛，全然使不上力气，束手就擒一般随着轰隆一声，被铁笼压在地窖央。

原来第一轮放箭时她便已经被射左肩、左手手臂及右小腿，其右小腿更是被利箭穿透，箭身卡在骨与肉之间，通身鲜血淋漓。

因她长年以来对疼痛麻木，因而箭那一刻竟没有半点感觉。

柳黛被困在笼，犹如一只受伤的兽，俯趴在地，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不住地喘息，一双眼却紧紧盯着角落当的李明珠，看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。

这场景似曾相识，只是与先前下地窖那一刻的角色已经对调。

“柳姑娘，这个花招你喜不喜欢？”

柳黛硬撑着，轻蔑地嗤笑道：“马马虎虎，小寡妇，还有吗？”

李明珠被这一句“小寡妇”彻底激怒，她缓缓起身，毫无温度的眼神落在满身是血的柳黛身上，看柳黛如同看一块死肉一般，“柳姑娘，花招有的是，但看你……受不受得起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