桌下的手

危险亲密 荔雾 3247 字 4个月前

雪花的凉意转瞬就在唇间消融。

甄杳的勇气也像融雪一样消散了个干净,匆匆后退时男人的唇蓦然紧追,让双唇间雪融后的那滴水随热度消弭。

寒风也变得热烈,蹭过脸颊的时候留下热腾腾的温度。

无数冰凉的点滴落在眉眼间与脸上,让她一点点回过神,周围行人善意的笑与惊讶的抽气声变得清晰。

宋渌柏这一吻并没有停留太久,很快就放开了她,只不过却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。

甄杳心跳如鼓地别开脸,拉着他快步朝前走,避开周围人注视着他们的目光。细幼的雪花错落纷扬,落在她浅色的大衣上。

她清了清嗓子:“哥哥,下雪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这是浔城今年的第一场雪。”

她重新仰起脸,眼睛亮亮的,一副期待又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
“这就是你拉着我散步的原因?”男人微微一挑眉。

甄杳不好意思地点头,最后两下点得有点用力,“这可是初雪!有人说……”

“有人说?”

“反正,好像就是有什么传说吧。”她含含糊糊道,“我也不太清楚。”

宋渌柏没说话,她余光只看见他从衣袋里拿出手机,以为是什么工作上的事,就没再多看,也没有出声打扰。

然而短短几秒钟后,头顶落下磁性低缓的嗓音:“初雪象征着第一次纯洁的爱情,和恋人一起看初雪,会幸福地生活一辈子。另外——”

“哥哥!”甄杳反应过来后立刻朝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扑过去,“你,你别念了!”

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拿手机竟然是为了当场去搜初雪的意义!这样念出来也太难为情了……

宋渌柏停下来,嘈杂的街上,他一声极低地、带着笑意的轻叹被风送到她耳边。

“杳杳。”

手被他握在手心轻轻摩挲,她埋着头“嗯”一声。

“你的愿望不用让初雪来满足。”他嗓音平静,却如同深潭潜藏千言万语,断断几个字在湖面、在她心底掀起涟漪,而后酝酿成波浪。

“我来。”

在宋渌柏的公寓吃完晚饭后,甄杳被他送回了老宅。

她本来还以为两个人好不容易单独见面,能好好地多待一会儿,没想到宋渌柏竟然比她还要“正直”,完全出乎她的意料。

然而到了下一周的周末时,甄杳就知道了他这么做的原因。

两个人吃完饭坐在沙发上,她眼睁睁看着宋渌柏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周惠,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:“杳杳今天太累,吃完饭不小心睡着了。还要叫醒她吗?”

周惠立刻道:“别别别,让她睡。以后也不用每次都像上周那样很晚了还赶回来,本来忙一天就累了,别折腾了。”

于是“不小心睡着了”的她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在他的公寓留宿。

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,渐渐地,甄杳周一到周五住在老宅,周末就住到宋渌柏这儿来。对此后者一开始说得有些冠冕堂皇:“我会监督辅导你的功课。”

甄杳一开始并不相信,直到每个周末住过来以后……

用姜聆的话来说是“铁面无私、坐怀不乱,对你的责任心胜过一切,颇有老干部作风”,甄杳深以为然。

对于她的课业,宋渌柏说一不二。检查她的学习清单成了每天最基础的工作,很多时候他还会亲自检查具体内容。每天的任务完成前他就是个严格的兄长,绝不打扰她也不许她分心,跟举止亲昵时判若两人。

这减轻了甄杳“偷偷摸摸”和他恋爱的负罪感,也让她每天都过得充实而无愧。

距离那场初雪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远,然而却有一场又一场的雪接连覆盖住这座城市,气温也降至最低点。

很快,日子临近年关。

街道上已经有了过年的氛围,许多店铺都被红色装点,俨然已经是一年中最热闹时节的前夕。

甄杳已经没那么忙碌,除了家教课,只需要周末选一天去画室。到了除夕前那几天时,所有的课都停了下来。

除夕的那天下午,宋家的人陪着她去了墓园。没人介意在这种时候来这种地方会显得“晦气”,反倒是她走形式给蒋家人打了个电话,被斥责“你是不是疯了”。

“甄杳,你是觉得蒋家还不够惨,想方设法地膈应我们是不是?”蒋胜气得跳脚,全然没了长辈的稳重。

她只觉得好笑。

不过最近对于蒋氏的事她确实有所耳闻。似乎是好几个工程里都出现了安全隐患与质量问题,现在已经全面停工,等待有关部门的检查。

可这会儿正值年关,等这件事解决,蒋氏恐怕已经元气大伤,不复从前了。

甄杳并不可怜同情他们。于私她是有怨恨的,做不到以德报怨。即便私人情绪不至于让她希望蒋氏沦落到破产这一步,但于公工程质量是大问题,如果蒋家真的做了亏心事,那么就不值得同情。

墓园里格外的冷和安静。其他人祭拜后退远了等她,她默默在墓碑前蹲下,无声地双膝触地。

“爸爸,妈妈,我来看你们啦。”

甄杳把花悉心摆在墓碑前,手指将外层包花的素色纸拨开一些,让里面的花能将生机与色彩多蔓延出来一点。

做好这一切,她脸上笑容愈淡,安静下来。

半晌,她拢起手放到唇边轻轻呵气,温热的呼吸勉强让手暖和了一些。

“抱歉,没有早一点来看你们。”

手还没放下,眼泪先一步掉了下来。

“眼睛没好的时候,我不敢来,好了之后也没能鼓起勇气。”甄杳垂首小声地絮语,指尖抹掉泪珠,“是我太懦弱了。”

“一开始是懦弱地不敢面对没有你们的日子,后来是懦弱地不敢承认那个懦弱的自己。”

“我其实很想你们,但不敢总提。因为叔叔阿姨和哥哥们对我太好了,我想让他们放心一点,也顺心一点。”

甄杳吸了吸鼻子,声音微颤,带着几分小心克制之下的平静,“我觉得自己很差劲。”

“医生说我钻牛角尖了,不该认为自己独自活下来是一种‘罪’,也不该让自己借着失明才心安理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