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节

在702的门口,黄希言脱下自己的帆布鞋,问席樾有没有拖鞋。

“只有我的。”席樾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黑色凉拖递给黄希言,他自己则光脚踩在木底板上。脚踝骨节嶙峋,脚背似比身上的皮肤还要没有血色。

黄希言靸上拖鞋,明显过大,不跟脚,拖踏着走路,很费力。

席樾将她的背包提到了沙发那边放下,自己站在沙发和茶几之间,神色困扰,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招待她。

最后,说了句:“你可以自便。”

黄希言被逗笑,走过去问他:“你这么晚还不休息么?”

“习惯晚上工作。”

“那你吃过东西没有?”

他又陷入思索,黄希言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,便问:“你家里,有没有什么储备物资。”

“泡面、面包……冰箱里可能还有便当。”

黄希言不大信,跑过去一看,真的有,但不知道都过期多少天了。

黄希言帮他把过期食物都清出来,冰箱一下变得空空荡荡,就剩下半斤姿色磕碜的青李子。

掏出手机看一眼外卖软件,这附近餐厅几乎都已经打烊了,想来还是只有吃泡面最方便,于是问席樾:“你吃泡面么?”

席樾点点头。

是个一应俱全的厨房,只是除了烧水壶,其他炊具瞧不出半点使用过的痕迹。

烧水的几分钟里,黄希言就待在厨房,整理情绪。

怪得很,说来她不是爱哭的人,平常绝大多数时候笑脸向人。哭的频次以年记,怎么这么巧,让席樾撞到两次。

席樾一直等在客厅里,好半天没见黄希言从里面出来。

他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,到门口,看见她低着头,站在灶台前面发呆。

从小画画的习惯,看东西总率先注意到光影。用作人像打光,顶光当是最刁钻的光源,不容易显得好看。

但是当下她一半的黑发垂落而下,遮了半边脸,自他的角度,恰好看见光线照在她的鼻梁上,介于半透明和暖调白之间,神来一笔的光,伦勃朗的技法。

好一会儿,席樾才出声。

黄希言从失神回转,转头看一眼,微微笑一笑,忽说:“我想到一件事。”

“什么?”

·

第一次见到席樾,黄希言读初二,席樾和姐姐都读大二。

那天姐姐黄安言带她去了崇城美院的一间画室,站在窗外,指着里面一个人给她看,“怎么样?”

她把脑袋抵在玻璃上,往里看,靠窗一个穿一身黑的男生在做雕塑,一手的泥,皮肤却和旁边的石膏像一样白。

黄安言说:“我要追到他。”

黄安言性格如此,一贯的果断且坚决。

但席樾的难追程度,远远超出了黄安言的预期,花去了整整一个学期,黄安言才如愿以偿。

黄安言第一次把席樾带去家里玩的那天,黄希言狼狈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