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节

她太活,又太痛苦。旗袍裹在身上,好像困着孙行者的紧箍咒。布料硌得她生疼,只盼着早点脱个干净。

就在这甜蜜的烦恼,似乎有人踏着沉沉夜色而来。

“放开她。”那人说。

似乎有人在争吵。

“姓宋的,我奉劝你好自为之,少管闲事——”

似乎有人在打斗。

“人我带走了,有本事来抢。”

——再往后的事情,丁绍芸就统统记不清了。

她只觉得自己沉进了一个玫瑰熏香的怀抱里。忽悠悠,颤巍巍,有如尘世沉浮。

“很就到家了。”那人像哄孩子似的,抚摸她的发梢。

身上是滚烫刺痒的,几乎让她尖叫出声。

有人在给她喂水——冰凉的液体短暂的缓解了狂躁。

但这不够,远远不够。

丁绍芸昏了头,扯着那个人便往下坠,一同倒进那张无边无垠的架子床里。

“为什么不要我的扳指?”那人似乎耿耿于怀,不肯用行动消除她的苦难。

“我不要扳指,我要你!”女人尖叫出声,喉咙里发出短促的气音。

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,也去不管逻辑,只是渴求纯然的宁静。

这句话有如魔咒一般,打破了僵持。

粗粝的手碾过她的肌肤,而她沉醉在起伏的韵律里,自顾不暇。

再醒来时,天色依旧是暗的。

许是自己醉的太厉害,睡了一天一夜,丁绍芸想。

她揉了揉眼,却被周遭的环境震住了:烟绿罗帐,蜀锦织被,雕梁木顶。

黑漆漆、乌压压,一切都极度陌生,檀香木味过于浓烈,依旧压不住空气里微弱的腐烂潮气。

这绝不是自己的家,不是丁公馆。

丁绍芸急忙掀起被,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簇新的绸缎睡衣。她浑身像被汽车辇碾过一样,酸胀难捱。

完了,全完了。

昨晚明明是和高公子吃饭,小酌了几杯,之后就断片了,什么也不记得。

难道宋广闻趁着自己醉酒,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?

丁绍芸不敢多想,急忙下地。只是腿一软,差点一个踉跄栽倒。

她目光扫到案台上,发现自己的手包就放在那。于是顺手抄了起来,慌慌张张就往门口跑,却堪堪撞在了一个人身上

“你醒了?”

问话的人一席黑衣,手里提着盏松油灯。冷峻的轮廓映在灯火里,意外软化了线条,甚至带出了几分温情。

来者却是许久未见的宋二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