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节

斩钉截铁的命令式语气,完全找不到反驳的可能性。在话音落地的刹那,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漆黑色的东西。

居然是一把枪。

黑黝黝的洞口正对龙人眼睛,气氛犹如即将离弦而出的箭,随时都有可能爆发。

“在实验室里的其他人找到这里之前,跟我走。”叶卓不耐烦地啧了一声,“我可不想被那群饭桶抢功劳,第一发现者只能是我——如果不听话,就不要怪我动用武力了。”

这样说的话,知道他们在这里的,应该只有叶卓一个。由于害怕功劳被别人抢走,他不会向其他任何人透露相关情报,只想把酬劳一人独吞。

江月年凝神暗暗思索,如果对手只有一个,想要制服其实不算太难,但问题是他手里拿着枪,不说枪法如何,隔着这么近的距离,只要按下扳机,就很可能会伤到他们。

更何况就算她能躲,龙也不行。

她忧心忡忡地看一眼挡在自己跟前的青年,沾了血迹的黑发如水蛇缠绕在后背,身体虽然被大致清理过一遍,却还是残存着触目惊心的红痕。

以他的状态,连起身走路都难。

无路可退。

要是龙被带走,她一定也会被灭口。这里荒郊野岭、不存在目击者可言,实验室没有必要留着她。

江月年轻轻按住青年护住自己的手臂,惹得不远处的叶卓勾起半边唇角,语气漫不经心,像是上位者在玩弄无助的蚂蚁:“我也不是什么坏家伙,没兴趣欺负小女孩。小姑娘,你如果愿意马上离开,保证不再插手这件事,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。”

龙周身的气焰陡然炸开,哑声开口:“你别耍花样。”

“这哪里是耍花样呢?怎么,舍不得让她走啦?”男人桀桀笑出声,视线始终注视着在龙身后露出半边脑袋的江月年,时时刻刻都带着讥讽的意味,“小妹妹,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?”

江月年当然知道。

斯德哥尔摩综合症,指人质与绑匪共同生活后,被绑匪略施小惠的举动所感动,从而对其产生同情和怜悯心理,甚至反过来帮助绑匪的现象。

他这是在直白地点明,她之所以会选择帮助龙,是受到这种病态心理的影响。

对此江月年只想说,我可去你的吧,白痴。

斯德哥尔摩综合症,其实是人类对于暴虐的一种屈从。

每个人能够承受的恐惧都是有限的,遇到杀气腾腾的绑匪时,会下意识觉得对方随时可能杀掉自己,因此每存活一秒钟,都会觉得这是犯人给予的宽忍和慈悲,从而恐惧慢慢变质,转化为对绑匪的感激与崇拜。

甚至于,许多案例狂热的爱情。

这其实算是人类的一种自我防卫机制,拼命想抓住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希望,但对于江月年来说,情况根本不是这样。

先不说龙自始至终都没有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,要论他们俩此时的战斗力,或许江月年还要高出一筹;哪怕她与龙素不相识,单从客观的事件本身来看,她也会选择站在他这边。

被强制改造的是他,被公司秘密关押的也是他,明明从没做过什么坏事,却被伤害得奄奄一息,真是不公平。

她可没有兴趣和这种公司里的研究员多费口舌,那无异于白费时间。

江月年看着他的眼睛,语气出人意料地平静,不带任何恐惧或退却的口吻:“我分得清好人坏人,不用你来说。”

“还想不明白吗?小妹妹。就像精神患者从不会觉得自己有病,你当局者迷,年纪又小,很容易看不清真相。”

叶卓耸耸肩继续说:“他把你绑来这种地方,你应该恨他;他是个形怪状的怪物,除了杀戮什么也不明白,你应该怕他。无论如何,都不应该有保护他的念头——看看他的耳朵、眼睛和尾巴,你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?为了这样一个怪物丢掉性命,不太划算吧?听我的话乖乖走开,那才是你唯一的出路,被子弹打的滋味儿,应该不太好受。”

这真是个怪的人。

江月年不明白他对自己苦口婆心说一大段话的用意,但从对方眼底闪烁的邪光来看,明显动机不纯。

她看不见的是,跟前的青年眸光骤黯,十指紧握成拳。

江月年不明白,龙却对叶卓的意图知晓得一清二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