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节

打真军 四面风 1837 字 2022-08-17

凌笳乐把脸埋进枕头里蹭了一下,带着鼻音说道:“是我对不起他们,我让他们操了很多心。”

沈戈想到张媛说的另外一段话:“他不让我们看他的新闻,我们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看,只能尽量忍着……看了那些东西,知道他在外面受了苦,我们做父母的一点都帮不上忙……”

那是他们理解能力以外的另一个世界,张媛和凌宗夫在简单纯净的世界里活了大半辈子,对那个残“和影后谈恋爱”那会儿就开始不好意思了,听他说完就更加难为情,却也很受用,“你这安慰人的方式还真特别……”

“……那你呢?沈戈,你叛逆过吗?”

“我啊……”沈戈翻了个身,平躺过来。

凌笳乐支起身子看着他,“我发现你知道我好多事,但是你都不给我讲你的事。”

“我的事?我是觉得,我的事太没意思了。”

他的妈妈进城打工的时候跟有钱人跑了,他的爸爸在工地出事故去世了,这真是一个没意思的故事。

凌笳乐手忙脚乱地伸手摸他的脸,干燥的。

指尖被一把握住,听到沈戈带着笑意的低语:“还怕我哭啊?都多少年以前的事了。”

凌笳乐心里难受,“沈戈,你要是不想笑就别笑,想哭的话我肯定也不笑话你,我都在你面前哭了多少回了。”

指尖被倏然攥紧了,他听到沈戈加重的呼吸声。

过了半晌,沈戈哑声说道:“我还真的叛逆过……我爸出事以后,那些人就把责任当个皮球推来推去。我当时在我爸打工的城市上学,住校,所以我爷爷奶奶不知道——”

他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家伙,自己一个人联系了那次事故的其他受害者和家属,煽动着十多人拉起两道血淋淋的横幅去上访。

“跪了两天,赔了点钱,不了了之……我们不是要钱,我们就是想讨公道,是工程材料不合格,不是我爸他们违规操作……打那以后我明白了两个道理,一个是为自己爱的人下跪不丢脸,第二个是下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,人还是得站起来靠自己。”

“……我那时候还埋怨我爷爷奶奶软弱,不争取到底,好像我爸没了就没了,日子还是可以照样过下去……我后来才知道,其实他们心里的难受一点不比我少,只不过藏着不让我看到。”

“打那以后我遇到什么困难也都是自己咬牙硬抗,我也学会报喜不报忧……”

所以他太能理解凌笳乐和他的父母了。把自己的悲伤藏起来,这或许就是国的父母与子女之间最深沉特别的爱。

这天晚上凌笳乐失眠了,沈戈睡着以后他才敢掉眼泪。

他侧躺着,看沈戈睡在夜里,泪水从眼角安静地流下来,再滑落到枕头里。

他想着沈戈说的那些话,想到他没有说出口的懊悔与自责——他没有明说,只是跟凌笳乐讲他爸爸以前是在别的城市打工,是他想和爸爸在一起,自己联系了省会一家学。他成绩太好了,让学校帮他解决了学籍问题,他爸爸也就回到省会。

如果不是他一定要去省会,他爸爸就不会出现在那个工地,也就不会遇到那场事故。

这是沈戈不会说出口的懊悔,但是凌笳乐觉得自己能懂他。

他抹抹眼泪,无声地下了床,想下楼喝口水,却意外地在门外看到施时。

“……师哥?”

施时的脸色过于落寞,以至于他都没有直呼其大名。

施时通过门缝向里看去,凌笳乐下意识忙将门关上,因为太着急,弄出不小的动静。

他怕把沈戈和父母吵醒,赶紧拉着施时下楼。

其实屋里的沈戈早被他们吵醒了,犹豫地走到门前,手都搭到门把手上了,最后又回到床上装睡。

凌笳乐很就回来了,慌里慌张也顾不得会闹出声响,把楼梯踏得“咚咚”响。

他一把推开门,又“咚”一声扣上,沈戈没法装睡了,扭开床头灯坐起来,问道:“怎么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