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节

云祯眼睛全亮了起来:“君大夫,听说您医术精湛,于毒术这上头也极为精通的?”

君聿白道:“毒术……颇为精深,精通万万不敢说,只是粗浅略通些。”

姬冰原按住云祯的肩膀:“知道你好,但你私下再和君大夫讨教吧,朕专程请了弘虚大夫进宫,怎好冷落于他?”

弘虚法师笑道:“皇上不必担心冷落了老衲,既说是品茶闲话,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了,况且我与昭信侯一见如故,故人之子,出落得如此皎皎如月,老衲甚是欢喜。”

宫人们将茶一一端了上来,云祯看弘虚法师慈眉善目,笑嘻嘻道:“法师恕罪,不是故意冷落您,就是第一次见到君大夫,心里高兴呢。您上次送我的念珠真的有用,我戴在手上,果然睡得好了许多。”

弘虚法师笑道:“上次是老衲管寺有失,皇上偶然一来,却染了恶疾,虽然皇上大度,并未降罪,但老衲心里不安,只恐龙体有失,国本动摇,因此冒昧撰书一封给了玉函谷,君大夫已经数年不曾出谷,见到老衲的信,冒夜前来京城,为皇上诊治。”

君聿白道:“可惜玉函谷离京城实在太远了,我收到信即刻动身,日夜不停,到京城之时仍是过了些日子,幸而听闻皇上痘已尽出清,龙体康健,正是天佑我主,我等子民之幸。”

姬冰原笑道:“不过是区区水痘,倒劳君大夫千里奔波了。”

弘虚大夫道:“陛下得天庇佑,奉天承运,自是化险为夷,但君大夫既然千里迢迢来了一次,又是杏林高手,老衲想着也还是请君大夫为皇上诊治一番,也好看看是否还有痘毒未清,也能给皇上开个方子调养一番。”

姬冰原笑道:“好,还要劳烦君大夫了。”

君聿白道:“应当的。”

只见一旁丁岱捧了腕枕过来,姬冰原将右手臂放上去,君聿白伸手凝神诊了一回,又请了左手来,再诊了一回,抬眼细看了看姬冰原的眼睛,舌苔,才笑道:“痘毒已清,只是身子尚有些虚……我开些药,皇上再用上一段时间,也就恢复了,只是用药期间,需饮食清淡些,敦伦之事上也克制些就行。”

姬冰原神情自若:“有劳君大夫了。”

云祯在下边低着头猛喝茶,只听君聿白和姬冰原道:“这方子若是能三日一行针则效用更佳,若是皇上不嫌弃,我可三日一进宫,为皇上行针灸。”

姬冰原道:“御医这边已安排了行针,这等小事倒不必君大夫专程进宫一次,如今君大夫是谷主,想来诸事繁忙,怎好为了朕久滞京,误了病人倒不好。”

君聿白道:“玉函谷留守大夫是充足的,我这次进京也是想在京开一家医馆,以免下次再出现这等鞭长莫及之态,皇上龙体,牵动万民,不可轻忽了。那我将行针的穴位以及章程写好,一会儿连方子一并交给丁公公。”

姬冰原道:“甚好,既然打算留在京,不如在太医院这边也挂个医学馆博士的虚衔?不排值,不应差,只有空去给太医们指点指点,任季考的考官,替朕把把关莫要选些庸医上来即可。”

君聿白笑道:“皇上有命,怎敢不遵。”

姬冰原转头看云祯还在猛灌茶水,心下好笑,问他:“不是要和弘虚大师请教批命吗?”

云祯将茶杯放下,耳根带着可疑的微红,看向弘虚大师,弘虚法师笑道:“昭信侯这命,当初定襄长公主曾与云探花带来给老衲批过……”

云祯连忙道:“皇上,臣讨个恩典,给臣点面子,臣想私下请教大师,行不行?”

姬冰原看他一眼,知道他在这命数上极在意的,今日不意多了君聿白,想来不自在,温声道:“那你请弘虚大师去耳房那边说吧,朕与君大夫叙叙旧好了。”

云祯连忙拉着弘虚的袍袖起身,宫人们引领他们到了偏殿耳房那里,云祯请弘虚大师坐好,双手合十拜了又拜:“大师,我知道您直言不讳,但是我有别的事请教,之前那六亲不靠,刑偶克亲的命,是您批的,批得确实极准……我如今只想问大师,皇上这无端端这一场痘灾,是不是也是因着我这命太硬,克到了皇上?”

弘虚法师道:“侯爷这般想却是不对的。”

云祯道:“如何说?”

弘虚法师和蔼道:“所谓命定,命虽由天定,施主若是舍出什么,自然便能改命,例如当初老衲劝公主舍了你在寺院出家,舍去六亲,自然也就改了那命,但公主年过四旬方得了你这一子,爱如珍宝,不能割舍,那便是她之选择……”

云祯倏然眼圈红了:“当初若是我出家了,是不是父母都能安享天年的。”

弘虚道:“施主这就着相了,长公主杀伐太过,造下了业,云探花福薄难禁天恩,这是因,才有了你这孤凤之命,这是果。公主便是不生你,她战场上旧伤累累,身子已是积重难返,这是当初君大夫也给她诊治过,当时也曾断言她年后须谨慎养生,便是如此也极难有长寿之相。你一无辜稚儿,生不由你,万不可有此想法,相反长公主和云探花有了你膝下承欢,日日喜悦,半生创下的家业,又有子继承,那这于他们,又是人生极大慰。”

云祯闷闷点了点头:“那法师的意思是,其实皇上这一场痘灾,是替我挡了更大的祸事?”

弘虚法师想不到云祯如此明敏,笑道:“侯爷,命数一说,玄之又玄,但命数不但可以因人修德进业,济困扶危而改命,命数更是能相互影响的,亲近之人,命数自然会缠绕在一起,相互辅助影响。焉知不是皇上原本这痘灾凶险,偏偏是因为侯爷陪在一侧,孤凤遇了真龙,这才遇难成祥?”

云祯心下想着但是前世皇上根本没有这出这劳什子的痘啊,弘虚苦心道:“又有可能,皇上经了此一小灾厄,平安度过了,因祸得福,今后再去哪里,都可放心不怕再被染上水痘,毕竟如今年轻力壮,若是到了身子不适、年老体衰之时,这水痘来势汹汹,谁又能免。更何况若不是皇上忽然患此水痘,老衲担心写了信给君神医,君神医这次赶了过来,也是担忧以后再有此事,打算在京里开医馆,这般想来,以后陛下再有小恙,有君神医这样的诊治,就实不忧了,这岂不是万民之福么?”

云祯被他这么一点醒,豁然开朗,握着弘虚法师的手道:“法师说得极是!水痘虽凶险,但度过了无妨,关键是以后!”他去大慈悲寺批命,皇上跟去,染上水痘,君神医为此千里奔赴京城,还打算以后留守京城,那今后战场上,那毒伤,岂不是也有的解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