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4节

这人看上去二十上下,相貌倒是生得极好,英朗逼人,如日正天。只是脸上满是病容, 看上去仿佛气不足, 先天有缺一般, 就是个病恹恹的病秧子。

他漫不经心地靠坐在那张垫着虎皮的鎏金大椅以上, 很是不相称。

这人不但自己坐在上面,还在旁边搬了一把椅子并排放着,另一个看起来比他好不到哪里去、甚至更加病恹恹的白衣人就坐在他旁边。时不时还咳嗽两声。

但大厅的匪盗头子, 包括被人占去了座位的那位半步天人,都不敢因此露出任何异样之色。

他们的目光时不时瞟向站在两人旁边,宛如两个木头桩子杵在那里的两名车夫,脑袋里转动着各种小心思。

“……越大当家考虑的怎么样?”晏危楼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动了两下,目光轻飘飘地投向那位半步天人,“我的要求你大概多长时间能办到?”

他甚至没有问对方答不答应自己的要求,一开口就直接问时间。

而那个越大当家当然也不敢像个铁憨憨一样杠上一句“你怎么肯定我会答应你的要求”……这和作死也没什么两样。毕竟,就算没了他这个大当家,其余九个人同样能调动九行寨的人脉。

他反而担心这人看他实力太强、不好控制,直接先解决了他呢。

因此,他一秒钟都不敢迟疑,连忙应道:“公子放心,今日傍晚之前就能将一切都准备好。我九行寨暗控制了三家商会,其一家刚好与观澜剑阁有往来,每年贩卖剑器都有近百万两的收益,只要找个借口提前去那边收货,保证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。”

他语气急切,一大段话脱口而出,似乎生怕晏危楼误会他怠慢似的,这份毫无骨气的姿态实在不太像是一位能修到半步天人的强者。

一般而言,只要是已经明悟己身大道,凝聚了道种的入道大宗师,心都会有一份宁折不弯的骄傲,暂时性的退让妥协或许可以,但如此殷勤讨好的作态却只会折损他们的道心。

晏危楼却满意地点点头。

这正是他选择九行寨作为下手目标的原因之一。

一方面,这样一个肆虐一州还没被官府剿灭的绿林势力,暗必然有着极其强大的关系,足以让他们避过大幽皇朝的耳目。另一方面,强盗都是欺软怕硬的,选择去当盗匪头子的半步天人,与其他同境界的强者相比,也必然是最能看清楚形势、最能屈能伸的。

晏危楼可不想碰上那种无论怎样都不肯服软的硬骨头,那非但浪费他的时间,还有可能增加暴露的风险。

因此,他心情极好地一挥手:“去吧,尽早将一切安排好。”

至于对方会不会趁机跑路?好歹还有两位工具人残魂盯着呢,想来这位盗匪头子不会如此不智。

至于那两个面目僵硬的车夫,则是另外两位工具人残魂所控制的。从大幽皇城跑路时,晏危楼顺手捡了两具咽气的尸体,就给他们安排上了。

果然,不但省了雇车夫的钱(?),还体验了一把扮猪吃老虎的刺激感。看似平平无的车夫居然是绝世高手什么的……满满的傲天流套路。咦?有什么怪的记忆从他脑袋里冒出来了?

没能捕捉到突然闪过的记忆碎片,晏危楼略微遗憾地摇了摇头。

不过,丢失了记忆不要紧,他可以自己创造新的回忆,现在更重要的是——尽前往观澜剑阁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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波涛悠悠,一江碧水东流而去,两岸繁花飞速倒退。狂风乍起,湍急的江水如同飞龙怒啸,瞬间激荡着无数的浪花。

江水央,一行气派非凡的船队顺江而下,即便是在狂风怒浪之,依旧如履平地。被簇拥着间的那一艘大船宛如一只海的巨鲨,携带磅礴气势,将无数浪花碾碎,从风暴穿过。

船上,一位身着玄衣、脚蹬云履,发如鸦羽、眸似墨染的贵公子负手站在甲板上,望着那滔滔江水。

当整艘船从那激荡的风暴穿过,四周氤氲的水雾便染上了他的发丝和眉眼。

十多号人恭恭敬敬侍立在他身侧,一位管事打扮的富态男子正在细声细语、绘声绘色地为他介绍各地风土人情,此时便指着江面说道:

“……此江名为玉横江。因江水澄澈,汪碧如翠,似玉带横空,故而得名。”

“公子有所不知,关于这玉横江,当地还有一个流传许久的故事。据说那时这里还没有玉横江,而是一片旱地。曾有一对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,两家家境富足,又定下了娃娃亲,长大知事后更是情深意笃,相约白首,本是天造地设般的一对。哪想到有一年起旱灾,满城人死了大半,这对青梅竹马侥幸活下来,却沦为流民,又半途失散……”

“那少年根骨不凡,被一位路过的高人看,收去做了个关门弟子。唉,要说这人生际遇啊,就是离。譬如小的我,此前哪里想得到,有生之年还有机会遇上公子这样的大人物!”

晏危楼:“……”

这人似乎很有几分讲故事的天赋,虽然听着好像不是个多新的故事,但他却眉飞色舞,语调抑扬顿挫,光凭调动情绪的能力,就能让人不知不觉听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