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

接二连三的怪异感让陆巧非常不适,他傻的时候气得人跳脚,聪明的时候又格外敏锐,他直觉作祟抓住小皇帝的手,急切道:“阿荧,你是在生我的气才故意这样和我说话吗?你不要这样,你了解我的,我对你向来没坏心,你别吓我好不好?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?我不是和你道歉了吗?你要是心情不好就骂我好了,别这样吓唬我呀!”

陆巧又要急哭了,他的感情又直白又纯粹,被他放在心上的人,他拼了命地捧到天上,可不在他心上的人,他自己没站稳踩死了人还会嫌弃对方硌他的脚。

康绛雪原本真的想去改变他,可他已经发觉了,他想错了。

一个价值观成型的人从来都根本谈不上纠正改变,花就是花,树就是树,生来就是两种生物,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改变的。

陆巧永远都不会改变,他只能被束缚,被框定,被驯服。

康绛雪忽然开口道:“陆巧,你还记得上次答应朕的话吗?”

陆巧道:“当然记得,我什么时候忘记过你的话,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向都会做到。”

康绛雪道:“你答应我什么了?”

陆巧有点生气道:“答应你听你的话,还有以后但凡涉及人命之事都要听你的决断,对吧?我都跟你说了不会忘了,你怎么不信我。”

康绛雪很严肃地问:“那你能做到吗?”

陆巧真的生气了:“我答应你了怎么会做不到。”

康绛雪道:“你发誓。”

陆巧眼睛瞪了瞪,像是忍不住要发作,可小皇帝的神态太认真,他终究是忍了回去,气呼呼道:“好,我发誓!我陆巧发誓一辈子都听阿荧的话,一辈子只忠于阿荧一个人,永不背叛,若有违背……就叫我这一生所求尽数落空,一生所爱不得回应,荣华散尽,孤苦一生,这可行了?”

这样的苍凉誓言他脱口而出,足见他的忠诚,康绛雪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问他,陆巧这句誓言,究竟是说给原本的小皇帝听,还是说给他听。

可转念一想,怎么可能是说给他听?

他本就是占了小皇帝的身子,白享受了陆巧的忠诚,陆巧当他做朋友,可他根本不是陆巧真正的朋友。

他是鸠占鹊巢的外来者,厚颜无耻的外来者,他和陆巧之间,从来都没有过公平。

康绛雪默默忍住了众多情绪,同样回握住了陆巧的手,沉声道:“陆巧,我不管你怎么想,我要你无论如何都要听我的话,包括盛家的事情。”

陆巧立刻问:“盛家什么事情?”

康绛雪道:“你别管什么事情,总之就算是盛灵玉你动他之前也必须问我,听到没有?”

‘我’这个自称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,陆巧隐隐觉得异样,可却被小皇帝的亲近冲晕了头脑,他想了想,觉得许是小皇帝需要证明自己的权利,于是道:“听到了,我什么都听你的,反正我本也一时半刻动不了他,只要阿荧站在我这边,明白我就好了。”

康绛雪神情松了松,忽然毫无征兆道:“嗯,这样就好,将来无论如何,我一定会保你的。”

这话来得沉重又奇怪,陆巧奇怪道:“你在说什么,干嘛说得我好像会出事似的。”

不是好像,陆巧本就是一定会出事。他身上注定有个死局,不管是他的出身,还是他的保皇党派系,将来继位的正牌攻杨惑都不会容得下他。

康绛雪能用禅位皇帝的身份苟一命,陆巧却不能,陆家倒了他必死无疑,这样发展下去,不过是能不能逃过一场凌迟的区别。

他要保下陆巧,这便是他对陆巧最大的补偿。

康绛雪心中想过了太多,随即又安静下来,现实的变化让他难过无力,又无可奈何。

但是,只能这样……

康绛雪问道:“你最近在西郊大营过的好吗?”

陆巧看话题回来,小皇帝开始正常说话,心情不由得轻松了许多:“你可算想到这茬了,我最近过得可苦了,为了练身手每天都在受伤,你看我这胳膊,到现在还是青的呢!”

康绛雪道:“我给你送了些药,你之后记得用。”

陆巧道:“我肯定会用的,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用。”

康绛雪又道:“听说杨惑也在西郊大营,你可见到了?”

一听到杨惑,陆巧的脸色微微一变,很是不爽:“哪是见到,天天都能碰见,每次都是那么一张得意的脸,我都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,看到他就烦!他以为他是长公主的儿子就了不得吗,看他那张脸长得就血统不纯,我敢说他肯定不是驸马的儿子,不知道是和哪个下等人生的卑贱之子!阿荧,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他将来肯定是个祸患。”

这话是真的,康绛雪倒没有想到陆巧看得这么远,既然说到这里,难免多问一句:“你能摸清他在西郊大营里有多少势力吗?他现在安插了多少人手,收了多少心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