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6章 一八六

大秦国师 故筝 8876 字 4个月前

那人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。

徐福却忍不住多打量了子成两眼,他或许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,单单只是个文士,或者谋士。或许更有地位?徐福又将他的眉眼扫了一遍,哦。弦月眉间,带点儿优雅贵气。

难不成是哪国的公子?

“请教先生,为何说我短命?”子成倒是耐得住脾气,还能舍下身段,这样来询问徐福。

“你让我看你的面相,那自然是你的面相告诉我的了。”

马夫忍不住又要骂出声,子成已经先行反应过来,转头瞪了他一眼。

子成的分寸拿捏得当,徐福勉强能接受,这才又开口道:“眉心印堂相连,眼中眸光散,气难聚,乃是易遭人攻讦,命运多舛,且福薄短命之相。”

子成的确是有这样的面相,但其实并没有这样夸张,只是被徐福说得夸张了些。

不管背后想要他去改命的人是谁,子成面对这样的诱惑难道就不会心动吗?子成也同样需要改命啊。面对生死,没有人能够保持淡然吧?既然子成瞧上去也不是普通人,那么一旦他和背后的人因此而发生纠纷,那多好,方便自己钻空子,当然得小心别把自己的小命玩没了。

子成的脸色白了白,他不自觉地咬了咬唇,低声道:“先生,当真没有欺我吗?”

“我欺骗你做什么?”徐福冷哼一声,不再搭理他,将自己的冷傲姿态摆得更加的足。

子成满面愧色,忙凑到徐福身边道:“是子成无礼了,请先生恕罪。”

“我要休息了。”徐福闭上眼,继续睡觉。

与这些人说得太多,自己的话便不值价了,既然是高人,当然就要端出高人的架子,少说话,多给几个冷眼,那才是高人的标准配置。

子成见他闭眼,果然不敢再打扰,心中的敬畏和担忧同时浮了出来。

原本他是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,但是在见到人之后,子成就不得不承认,面前的人的确生了一副天人之姿,只有“神仙”一称呼才能配得上他。而后,自己请他相面时,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来,子成便觉得自己的心跳不自觉地滞了滞。竟是沉浸在对方清冷的眼眸中,半晌都不敢说话。直到对方匆匆扫过,最后扔下“短命”两个字。子成的心蓦地揪紧了,那一刻,他并不觉得对方是在说胡话。

他竟然真的为此生出了惧意!

难道世上当真有仙人吗?

子成的目光有些恍惚。

他就维持着这样的姿态,恍恍惚惚了许久,直到马车驶出了南阳治所的范围。

而另一头,嬴政已经怒火滔天了。那几个侍从险些被他当场斩了。

“没用的东西!”嬴政厉声斥道。

李信带着徐福一同失踪……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候,一想到那日在客栈中听到的话,嬴政便觉得难以平静下来。他不知道徐福的身上可能会遭遇什么。

没能将徐福牢牢护在自己身边,这一点也令嬴政格外的挫败。

想到之前他对徐福口口声声说,此时交予寡人来处理。处理成什么模样了?竟是让徐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掳走了!

好个李信!

嬴政并未犹豫,当即下令去抓李信。

李信手底下的将领当然不服气,但是听到说李信将徐福掳走了,他们顿时就熄了声音。当初是徐庶长从咸阳千里赶到军中去,救下了桓齮将军,后又赶到邯郸,救出了李信将军,听闻徐庶长还险些就此被困在邯郸。那李将军怎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呢?那些士兵们都不敢吭声了。

军人重义气,他们都知晓,这样实在违背信义。

徐福离开后几日,桑中等人也赶到了南阳,但他们没想到,刚一来,迎接他们的就是这样的噩耗。

……先生竟然失踪了!

桑中最为焦躁不安,从他知晓,有人泄露出去韩非活着的事情,并到处散播徐福能改命的消息后,桑中就难以平复下心中的焦躁,但是当着王上的面,他自然又不能表露出来,便只能死死压住。

嬴政将他们派出去寻找徐福的踪迹。

嬴政已经做好找不到人的准备了,但起码要找到点留下来的痕迹,要有迹可循才好。

桑中几人是干惯这样的事的,当日就找到了李信曾带徐福去的那个山洞,在山洞中搜寻过后,他们找到了徐福留下来的痕迹,随后便立即回报给了嬴政。因为徐福失踪的地界在南阳,这个地方的位置太过巧妙,不仅秦军被派出去大肆寻找了,就连韩军也难辞其咎。

韩王战战兢兢,心中害怕不已,生怕嬴政就是用这个作借口,想要一鼓作气将韩国也端了,因而找起人来格外的尽心,至于他那个儿子公子远,就被他忘得更深了,大概忘到犄角旮旯里去了,要再将这个儿子想起来,那就不容易了。

但尽管如此,徐福的下落也依旧成了谜。

而李信更是不见踪影。

嬴政暴怒之下,命人捉拿李信家人。

同时咸阳发来急报,恳请嬴政速速回到咸阳,在国事上,嬴政还是不敢有半点耽搁,一边留下人在南阳,一边命人往南阳附近扩散来寻找。而后,他才带着人匆匆往咸阳回去。

回到咸阳后,奉常寺中有人来上报,天象异常。

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的是,有人上报,地动仪异常。在咸阳时,徐福花了多少工夫在改进地动仪上,嬴政怎能容许它出问题?当即便前往察看。

惯性推动牙机动作,铜丸从龙首落出,与地盘上蟾蜍相碰撞。

嬴政眉心重重地一跳。

“……不是故障。”嬴政哑声道,“庶长曾告知寡人,若是如此,定是将有地动。像此情形,出现过多少次了?”

那人讷讷答道:“三……三次吧……”

“……那快了。”嬴政沉声道。说完,他便更觉烦躁了。正值地动之时,徐福却不在他的身边,一想到这些,再想到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推手,和掳走徐福的人,他便觉得胸中有一股煞气在叫嚣,真恨不得将这些人都杀死。如此便无人再敢觊觎徐福了。

嬴政闭了闭眼。

他的眼底血丝密布。

从徐福失踪后,便已经许久未能休息好了。

随着他与徐福的情意日渐深厚,便越发不能忍受徐福出半点事了。在南阳时,他是当真差点命内史腾点兵,将韩国端了的。所幸理智还在。秦军如今正值疲惫时,应当好生休息。穷兵黩武,只会削减秦国的国力。嬴政如此劝告了自己许久,方才压下了胸中嗜人的欲望。

嬴政细细回忆了一番,徐福曾经与自己说起过,若是再有地动,哪些行动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。

随后他一一吩咐了下去。

朝中大臣疑惑不解,嬴政便冷声道:“此乃徐庶长之前便留下的预言。”

大臣们虽觉得早早预言地动不太可能,何况去岁才刚刚发生了地动,怎么可能又地动呢?岂不是说出来,故意吓人的吗?但是这些话,大臣们都不敢说,他们已经领教到徐福的记仇了,哦,说起来,尉缭也是个记仇的呢,当然还有个最记仇的……他们抬头看了一眼嬴政。

王上最为记仇啊。

所以他们还是识趣一些,莫要说徐庶长的坏话了,早做预防也是好的嘛,就算徐庶长忽悠了他们,那也连带着将秦国上下一起忽悠嘛。

因为去岁的教训,当嬴政的命令传达下去以后,倒是迅速被执行了,半点不似去岁那样。毕竟谁都怕死,而且那些官员也不想像雍城中的官员一样,死得那样惨,死后还得王上斥责厌弃。想一想就觉得可怕……

就在嬴政等待着,徐福被找到的消息,和发生地动的消息,哪个更先递到他桌案前来的时候,奔波一路的徐福,终于停下了脚步。

一路上子成都紧跟在他身旁,不管去何处,都是言笑晏晏地跟在他身旁。徐福想要仔细观察周围的机会都没了,弄得到他一路上愣是没发现,自己究竟拐到哪个国家去了。

若不是子成看着他的目光分外清澈,徐福当真是要怀疑,子成是不是深深恋慕他一步也不肯远离的弯男了。

马车停在了一处宅子外。

马夫撩起车帘。

子成当先走了下去,随后才邀请徐福下马车。

徐福走下去第一件事便是抬头看牌匾,然后他什么也没能瞧见。徐福的脸色冷了冷。果然是他们早有准备,这是完全不打算让自己知道,自己身在何处吗?

这样的感觉实在糟透了,就像是将你困在一个小小天地里,让你不知这是什么时候了,在什么地方了。仿佛日子都过糊涂了的感觉,很容易打磨人的意气。

所幸在这方面,徐福天生有着极强的抗压能力,不然早就撑不住了。他们偏想这般折磨他,那他偏就不让他们达到目的。徐福漠然地跟随着子成走进府中,一句话未说。

子成有些失望。

他不得不说,徐君房是他见过的,最为摸不透的人,当然,也许对方真的不是人,而是仙人吧。子成暗暗叹了口气。

一走进府中,府中的下人便低声唤道:“公子。”

徐福眉心微跳。

他果然没猜错,此人果真是他国君王的儿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