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九六卦

大秦国师 故筝 20119 字 3个月前

扶苏这句话实在带给了众人太大的冲击,王宫上下谁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。嬴政低头看扶苏,却见扶苏睁着双眼,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,同他平日里实在相差甚远。嬴政也只当是自己的儿子,终于抛下那些束缚与小心,童心起了。扶苏年纪还这样小,嬴政当然不会斥责他粗鄙。

见嬴政和徐福都不说话,扶苏笑了笑,命令身旁的宫人,“还不去将胡亥抱来。”

宫人满头大汗地出去了。

刘太卜在地上已经抖成个筛子了。

扶苏公子怎能……怎能如此?!偏生这是王室的“赏赐”,他不敢反驳半分。

不一会儿,那宫人便将胡亥抱来了,胡亥睡得迷迷瞪瞪的,朦胧间瞧见了徐福的身影,当即便伸手要徐福抱,而宫人却径直抱着他走到了扶苏的跟前去,胡亥不开心地一瘪嘴,还不待开口哭呢,便兜头尿了那徐太卜一身。

徐福:……

还真是……刚刚好啊!

那刘太卜趴在地上,模样好不狼狈!

扶苏笑道:“既然刘太卜如此喜欢茅厕之物,我便成全刘太卜了,刘太卜可觉心中欢喜了?”

年纪小小,便能说出这等话来,刘太卜抬起头与扶苏对视一眼,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,明明年幼,却硬是让人觉得诡怪的很。刘太卜的心理压力极大,面前站着扶苏,那边还有个秦王,又有徐福冷飕飕的目光在后面盯着。此时刘太卜才知道后悔是个什么滋味。

“刘太卜。”扶苏的脸色骤然一冷,稚嫩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,颇有几分嬴政之风,“刘太卜为何不回我的话?难道是觉得还不够满意吗?”

胡亥骤然听见扶苏冷厉的声音,小身子猛地僵住了,抬起手捂住嘴,茫然四顾,倒也不敢哭了。

刘太卜身子又抖了抖,只能低声道:“……满、满意。”

宫人们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
扶苏笑着对嬴政道:“父王,喜爱与茅厕之物为伍的人,怎能做我大秦的太卜呢?他日日挂心茅厕,不如便让他去洒扫茅厕吧,正是全了他心中所愿呢。”

刘太卜脸色煞白,一句话也不敢辩驳,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中如何翻江倒海,如何难受之极。

徐福看着刘太卜的模样,实在有些想笑,他没想到扶苏年纪小,但嘴巴可够利害的。刘太卜不管说满意不满意,扶苏都挖了个坑给他,他怎么着都得乖乖跳进去。在奉常寺中时,刘太卜一味胡搅蛮缠抹黑他的手段,可就登时落了下乘,拍马也赶不上扶苏啊。

嬴政却并不打算如此轻易就绕过刘太卜。

扶苏惩治他,那是扶苏为他老师出气,而自己却还没出手呢。

“取罪名簿来。”

听嬴政如此说,内侍当即就去取罪名簿了,而刘太卜却是在浑身湿透的情况下,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。罪名……他有什么罪名……刘太卜自己都不记得了,但越是不记得,才越是令他心中彷徨。不记得,才说明他犯了的错误,可能不止一两条那样简单。

刘太卜直挺挺地倒在那里,若不是双眼还睁着,看上去真像是死了一般。

罪名簿被摊到刘太卜的跟前,扶苏上前一瞧,惊道:“父王,此人好大的胆子!拿着秦国的粮,却做着这等恶事!纵容与他交好的人,反之却欺压与他无甚交情的人,随意罢免他人,驱使他人。暗自压下手下的竹简,为了不获罪,饶是太卜署中卜出不详之兆,他也能压则压。妄图将奉常寺变为他私人的地方!当真是未将父王放在眼中!”

扶苏说一句,刘太卜便抖一次。

其实扶苏说的这些他自己都陌生得很,或许是做了太多,已经如同饮水吃饭一般了,他自然不会觉得有何不对。如今听到扶苏细数他的罪过,那一瞬间,刘太卜都还并不觉得自己有过。

徐福凉凉地看了一眼刘太卜,他都没想到,这刘太卜能这样胡作非为。

看来当初,他可不是头一个这样被刘太卜“惩罚”的人,若是他的脾气稍微软上一些,说不定便就此认了。

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刘太卜,出身不高,好不容易得了个奉常之位,难道不应该是小心翼翼,守住位置,才更有光明未来吗?这刘太卜却偏偏拿着点儿权力,就迫不及待地用着来掣肘他人,生生将自己逼到了如今的绝路上。这是如嫪毐一般,一朝登高位,便失去平衡,爆发出来了吗?

“刘太卜,你可认罪?”嬴政冷声问道。

刘太卜抬起头,仰望座上的嬴政,嬴政高高在上的模样,令他越觉自己如同王上脚边的蚂蚁,轻轻一踩他便能死个透。

“……认罪。”刘太卜嗓音沙哑道。走到这一步,他已经无可辩驳了。在徐福跟前,他尚且还可以胡搅一番,但在王上的面前,除非他想要死得更快,那就梗着脖子喊不服吧。

“那便先依扶苏之言,明日便令他至奉常寺中洒扫茅厕。待到百日之后,再剥夺官职,打入牢中。”

洒扫茅厕……剥夺官职……打入牢中……

刘太卜脸上似笑似哭,像是疯癫了一般。

这三个惩罚,哪个都能让他羞愤欲死。

若是他当时没有出声叫嚷不服气,他是否还能安稳做个太卜?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……若是真要后悔起来,从一开始,他便不应该早早得意忘形……他当初便应当将徐福之言听入耳中……可谁会想到呢?那王柳欺压徐福的时候,不是也未曾想到,徐福能有一手卜筮算命的神技,又一身气运,能得王上赏识吗?

随后有人上来,一脸厌弃地将那刘太卜拖了下去。

胡亥受到周围严厉气氛所影响,一直抬手捂着嘴,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。

待到刘太卜被拖下去了,他才小声道:“啊糊……啊糊……”

虽然因为带着口水音的缘故,口齿十分的不清晰,但徐福大概也能听出他在叫自己。就在徐福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抱一抱胡亥,奖励一下这个“小功臣”的时候,扶苏已经伸手将胡亥抱在怀中了。胡亥不高兴地挣扎了两下,没挣开。

原先胡亥更小时,扶苏要抱起他都十分吃力,如今扶苏跟着王贲、嬴政学习一段时间之后,身体便强健了不少,好歹能将胡亥抱在怀中了,面上也不会露出苦色来。

扶苏抱着胡亥,朝嬴政告退后,便摇摇晃晃地抱着他出去了,宫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去了,忙不迭地跟了上去。

那刘太卜被拖下去后如何,倒也无人关注了。

这样的人物,还没有谁会去仔细关注,方才看过戏也就罢了。

此时徐福心中的不快也早已平息,自然将刘太卜甩到了脑后去。他看着胡亥在扶苏怀中,不甘心地挣扎着,一只手朝自己伸着,一只手捂住了瘪着的嘴,看上去又滑稽又呆萌,徐福的心情瞬间便好了不少。

大殿之中还需清理水渍,嬴政自然不会同徐福继续待在这里,二人便也一同出了大殿,留下宫人在殿内清扫。

二人并肩行在路上,徐福本以为嬴政要说什么安抚自己的话,谁知道,身后还跟着一干宫人侍从呢,嬴政便微微低头,在他耳畔轻声道:“那脂膏用完了,你何时去配呢?嗯?”

以为嬴政会说重要大事的徐福:……

不过嬴政倒是提醒了他。他有些日子没碰那两个鼎了,也没接着往下研究,究竟有个什么用。

“我今日回去瞧一瞧。”徐福面不改色道。

嬴政不由得低头又看了徐福一眼,却未能从他脸上寻到半点绯色。淡定到徐福这般模样,要调戏一次,实在不易……可惜了……

身后宫人只见他们亲密交谈,却不知他们顶着那样严肃的面孔,那样冷淡的目光,说的却是那样羞耻的事。

徐福回到寝宫之后,便翻出了那小鼎,嬴政自然是去处理其他事务去了。

不一会儿,扶苏便跟着来了寝宫中,见徐福手中的鼎,有些好奇,不由得伸手摸了摸,“老师,这是作何用?”

“炼药。”

“鼎这样小,可以炼药吗?”

“自然可以。”徐福说着便面不改色地往里扔了草药。

嗯,这样精美大气的鼎,就沦为了他的捣药槽。

“这个鼎,好……好眼熟呀……”扶苏低声道。

徐福也未放在心上,随口道:“想必以前见过吧……”

“可不是在老师这里见过的。”

“嗯?”徐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,“那是在何处见过的?”难道这鼎还有其它的“兄弟姐妹”?

“从前母亲给我看过一个羊皮卷,上面绘有……不,不是鼎……”扶苏指着那鼎身道:“是有这样的花纹。”

徐福顿时来了精神,问道:“那羊皮卷现在何处?可能取来与我瞧一瞧?”

“我命人去找一找。”扶苏说完,补充了一句,“那羊皮卷记载的都是些奇怪的东西,我也不知是否真实。”

扶苏年纪小,自然难以判断,但他不同,只要拿在手中,翻阅一番,自然知晓。

宫人听令,去寻羊皮卷去了。

而徐福却再度拿起了那小鼎来,他的手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理,描画而过,但就在这个时候,徐福觉得自己眼前闪过了什么,那纹理像是随着自己的手指动了起来一般。徐福再定睛去看,却又什么都没有。徐福眨了眨眼,就在他闭眼的时候,脑子陡然浮现了一幕画面。

秃鹫迅疾飞来,掠走死尸的血肉。

红霞漫天作背景,战场之上死气与杀气交织。

喊杀声陡然响起。

整个画面像是被按了开关一样,突然间在徐福的脑海里动了起来。披着盔甲的战士就如同演皮影戏一般,出现在了徐福的脑海之中,有一面大纛被狂风吹得飞舞起来。

隐约间,徐福能窥见一个“秦”字。

他一闭眼还能看见电影儿?

徐福觉得实在奇妙,正分神时,一道强劲锐利的箭矢突地朝着徐福飞来,对,徐福感觉,那道箭矢就像是朝着他的视角飞来了一般,令人猝不及防,直要刺中他的双眼。

徐福条件反射地睁开了双眼。

“老师?”扶苏见他突然睁开眼,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。

扶苏的脸就在眼前,他的手中还托着那只鼎,鼎被草药染得乌漆墨黑,看上去有点丑。脑子里的画面也已经骤然消失,仿佛刚才他只是在顷刻间做了一场梦。

真奇怪。

徐福又抬手摸了摸上面的纹理,再度闭眼,脑子里却是黑暗一片,什么画面也没了。

徐福将那鼎放回去,心中想要将它弄个清楚明白的欲望更为强烈了。

正巧此时宫人进来了,手中正捧着一张羊皮卷,宫人跪地,将羊皮卷送到了徐福的手边。

“老师请看。”扶苏执起羊皮卷,将它送到了徐福的手中。徐福也不客气,当即就展开来看了。

扶苏凑上前来,指着一处道:“喏,就是这里。”

徐福看了一眼,上面的确绘着一样的纹路,旁边的注解写着:日月星辰,取其明也。

徐福有些不明就里,再抓着那鼎翻来覆去瞧了瞧,这才隐约看清楚,上面的纹路,原是绘的金乌、玉蟾、星宿。方才徐福摩挲过的地方,便是连起来的星宿。正集成为日月星辰的纹路。

那另一只呢?徐福忙又找出另一只,仔细辨认起来。

但是这时代的绘画水平,实在抽象了些,加上工艺没有那样好,自然是很难辨出个准确模样的。

“可有这个纹路的图?”徐福指着问扶苏。

扶苏仔细瞧了会儿,却是摇了摇头,“没了。”

宫女在旁弯了弯腰,道:“徐奉常,胡亥公子寻哥哥了呢。”

徐福随口道:“那便将胡亥抱进来吧。”

宫女点了点头,命人将胡亥接进来。

胡亥被抱进来后,便挣扎着要下地,宫人拗不过他,便将他放了下来,胡亥朝着扶苏的方向,噔噔跑了两步,然后“啪”摔了个大跟斗。

所有人都被他惊了一跳。

忙围了上去,徐福也丢开了手中的鼎。

谁知胡亥也不爬起来,就这么腿一蹬,往着扶苏的方向爬过来了。

徐福:……

扶苏:……

胡亥爬过去了之后,便抓着扶苏的衣袍不放手,扶苏只能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。胡亥瞪着地上的鼎,指着鼎身,“鸟!鸟!”

鸟?

胡亥还知道鸟长什么样子?徐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那鼎身上,最后那一撇,是有点像是……鸟的羽毛,不,比鸟的羽毛更丰茂一些。

徐福抓着鼎又仔细看了起来。

胡亥似乎也来了兴致,靠在扶苏怀中,不断伸手想要去抓那鼎,但他手短,个小,哪里抓得到?

徐福倒也纵容,马上就将鼎递到胡亥跟前去了,胡亥抬手摸了摸鼎,好想凑上前去咬,但是他突然小脸一皱,撒手推开那鼎,转头靠在扶苏怀里,“哇”的一声大哭起来。

徐福愣了愣,心中却有了个猜测。

不会是方才胡亥脑中也出现了什么画面吧?

而胡亥此时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,扶苏尴尬不已,也想让徐福看见,自己对胡亥的确是好的。“老师,我哄一哄他。”说完便又抱着胡亥,两个人摇摇晃晃出去了。

徐福拎起那鼎。有了刚才胡亥的无心之言,徐福也陡然打开了灵感的大门,渐渐将鼎身上的纹路串联了起来。

其颈毛及尾似蛇。

像是锦雉。

徐福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,不过才两只鼎,若是有巧合也说不准的。

若真是那样的话,那这鼎也就没甚价值了。相比之下,他现在更好奇,方才脑子里的画面是如何出现的,那箭矢最后又射向了谁,是射向了秦军吗?他记得那大纛之上,飘着的是秦字。秦军应当不会出事吧?一时间徐福脑子里挤了许多的思绪。

宫女小声问道:“徐奉常,可还炼药吗?”

“炼。”徐福收起思绪,沉声道。若是这鼎如他猜测的那样没甚价值,那它的价值也就剩在自己手中炼个药了。

宫女忙去寻了另外的药材来。

徐福悠闲地忙活了一个下午,加入些油脂,等熬成膏状,再加入点花汁就好了。幸好他对花不过敏。

加花汁不是徐福骚气娘炮,而是做出来不加点花汁染个色,那脂膏实在丑得让人没有使用的欲望,姜游也在方子中提到,可以根据自身喜好,酌情添加。

反正如今他才刚试验呢,做出来先瞧一瞧。

待到嬴政归来,四人一起慢悠悠地用了晚膳,扶苏送着胡亥走了,嬴政就转头与徐福聊起了前方战事,聊着聊着,二人便聊到床上去了。

正巧那新的脂膏也凝成了,便被宫人小心地送到了床榻边。

徐福抵住了嬴政的手臂,先认真又严肃地问了一句:“你对花过敏吗?”若是过敏的话,就啪啪啪一次就得付出惨重的代价啊!

嬴政不明所以,道:“过敏?”

“就是闻见花的味道,被花粉触碰,是否会有不适的反应?”

“不会。”

徐福这才放下心,大大方方地在床榻上摊开,“王上请。”

嬴政心中烈火灼烧得厉害,只觉得徐福这般坦率,倒是将他的欲望挑动得更加厉害了。

这日夜晚徐福自然睡得沉了许多,脸上还难免带上三分疲色。而嬴政却是披上衣袍,起身处理白日尚未处理完的事务。

不多时,嬴政便听见了床榻上的徐福,发出了睡得不□□稳的声音。

这可不像是徐福平日的习惯啊……难道是生病了?嬴政不由得起身朝床榻边去,他伸手探了探徐福的额头,并无滚烫的感觉。徐福的面色也不像是病了。难道是一个人睡得不安稳?嬴政命人撤了桌案,马上脱了衣袍,与徐福躺在了一起。

而此时徐福却对外界毫无所觉,他的思维都已经飘远了,被挟裹着带入脑海更深处。

白日里脑海中曾浮现的画面,又再次涌现了出来,而这一次,则更完整了些。

徐福强迫自己大睁着眼,瞧着那箭矢朝自己射来。

“噗嗤”一声!

徐福能清晰地听见那声音在耳边响起,他不自觉地身体颤抖一下。

他的思绪散了散,脑海里的画面模糊了些,徐福连忙收紧心思。再继续一瞧,画面清晰了些,他听人大呼了一声“将军”,徐福的视角慢慢地转了过去,才见披着盔甲的老将从马上坠落下来。

徐福并不认得那人的面容,但他却能猜到。

秦军之中,唯有一人年迈。

王翦!

徐福忙拼命地试图转换视角,想要看一看那箭矢出自谁的手,但是徐福视角却失了灵,只能盯着王翦被扶起,另一方则是突然来了气势,喊杀震天,朝着秦军而来。

徐福瞧不见旁人的面孔,耳边却隐隐响起了一个声音,“……什么大秦,什么王翦,不过如此。”那是个极为年轻的声音。

徐福听完,心中腾地火气便起了。

或许是到了秦国久了,他便也将秦国视作自己的国家了,就如同上辈子听见他国冒犯中华,也会心中愤怒难忍一般。此时徐福倒是能理解那韩非的心境了。

身为秦国之人,他便难容忍旁人这般瞧不起秦国。

这么一气,徐福又给活生生气醒了,接下来怎么样,他是半点也瞧不见了,连那说话的人长什么模样,他也瞧不见。

他睁大眼,盯着帐顶,半天心中的火气都没能褪去。

嬴政似有所觉,也睁开了眼,嬴政还未休息够,眼底还带着浅浅的血丝,“你昨夜睡不安稳,可是梦见什么了?”

徐福朝殿外看去,外面天光微亮,一夜竟是这样便过去了。

徐福定了定心神,决定不对嬴政隐瞒。不管那梦荒唐与否,都要说给嬴政听的。万一……万一是什么预兆……那可就不好说了。想一想从前去蜀地前做的梦,徐福便觉得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梦境。

“王翦将军如今到何处了?”

晨起一开口,便听徐福提起王翦,若非王翦是个老将军,嬴政知晓徐福关心王翦,实则便是在关心自己的大业,不然嬴政肯定会又有醋意的。

“如今已到阏与了吧。”

“我做个不好的梦。”

见徐福面色肃然,嬴政忙道:“如何不好?”

“王翦将军被箭矢射中了。”

徐福会这样严肃地同自己说起,想来也不能小觑这个梦的,嬴政立即问了那梦是怎么一回事。徐福将自己在梦中看到的画面都讲给了嬴政听,而对于最后那个年轻的声音,他只是略略提了一句。

“你怀疑梦境会成真?”嬴政眉头微皱。宫女手捧衣袍上前来,都被嬴政挥开了。

“我本是与这些玄妙之事打交道的,所以宁可信其有,我也不会将之视为荒谬之事。”徐福淡淡道。

听他如此说,嬴政难免上了心。

徐福不会骗他,而徐福的本事又是摆在那里的,虽然梦境说起来是觉得玄妙了些,但是徐福也没说错,宁可信其有!王翦将军的身份太过重要,他是秦军的砥柱,若是出了意外,那攻打赵国之事,必然也会出意外。大业受阻,影响士气。不仅如此,还会引出后续一系列的麻烦……

比如朝中上下质疑徐福那日的签文,质疑他的能力,更甚者质疑自己的决定。

这些虽然都未发生,也不一定会全部发生,但嬴政思考的时候,却是要纳入范围的。

“此事寡人会命人去处理,你且安心,一旦有了消息,寡人便会告知于你。”嬴政知道若是没个结果,徐福肯定是无法安心的。

徐福却摇了摇头,从床上坐了起来,“王……阿政,我想去赵国。”

嬴政脸色顿时就变了,眉头紧紧皱到了一起,眸光都变得锐利了几分,“为何?如今两军交战,你去什么赵国?兵器无眼,伤了你怎么是好?”

徐福却毫无动摇之色,他定定地看着嬴政,与他的目光相接,认真地反问道:“若我不去,谁能说服王翦将军小心箭矢?旁人说的话,王翦将军能信服吗?”

“那你又为何笃定,王翦一定会信你?”嬴政憋着不快,脱口的话自然语气就不太好了。

但徐福并未放在心上,这等细枝末节,他还不至于对嬴政生出不快来。反正每次他要离开咸阳,嬴政都是如此。嬴政也不过是,不乐意他离开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