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 九四卦

大秦国师 故筝 18698 字 4个月前

“说是担忧我在咸阳城中过得不好。”

嬴政更不喜了,心道,有寡人在,徐福怎会过得不好?

扶苏突然看见一只青铜制的小容器,模样十分精巧,像个缩小的盒子,又像个杯盏,他将那物拿起来,好奇地问道:“老师,这是什么?”

徐福眼睛蓦地睁大了些,随后装作一脸淡定,将那物夺了过来,“我也不知。”

扶苏却又快手拾起那绢布,“老师,这又是什么?”

嬴政也有些好奇,便将那绢布拿了过来,展开一看,“取当归……”嬴政突然顿住了,面色不改,道:“今日扶苏学得也差不多了,应当也有几分疲倦了,来人,送扶苏公子回殿中去。

扶苏茫然地左右看了一眼,宫人上前来将他往外送,扶苏虽然有些迷茫,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出去了。只是心中暗自嘀咕,老师拿了什么东西回来?还不能让他瞧见吗?

待扶苏走后,嬴政便也挥退了其余宫人,然后起身将徐福拉至怀中,“你师兄,送的是……脂膏?”

徐福冷着一张脸,“嗯。”

嬴政嘴角带出了几点笑意,“既如此,那不能浪费了师兄的好意。”嬴政对姜游的不快,一下子就消去了一大半。虽然他还拿钱给徐福,给了徐福可以随时从自己身边离开的底气,但是……看在他又给了脂膏,增进他和徐福感情的份儿上,那便还是饶过他了。

徐福犹豫了一下,勉为其难地点头了,嬴政搂着他的腰将人往床上带,至于那堆金银就被弃在了一边。

嬴政的手探到了徐福的腰间,松开革带,解开深衣,随后徐福便被摁倒在了床上。

徐福突然伸手抵住嬴政的胸膛,“你的肩……”

“无事。”嬴政脱去衣袍,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徐福压在了身下。

徐福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戳。

嬴政青筋一蹦,但是……真男人,这点痛算什么?美人在怀,还是美人更重要啊!

于是嬴政干脆捉住徐福作乱的手,将他圈在怀中动弹不得,让徐福只能跟随着自己的动作而晃荡。

床边的帷帘落下,自是一番不谈。

……

嬴政掀开帷帘,披上衣袍,从被子底下摸出那绢布,藏于袖中,冲躺在床榻上,软绵绵的徐福道:“此物,寡人将好生收藏。日后一定拿着此方,令侍医去配药。”

徐福原本觉得有些窘迫,但是与嬴政多啪啪啪之后,好像脸皮也就……厚了那么一些了……

徐福面不改色道:“何须侍医?我便会配药。”

嬴政一怔,随即大笑道:“是……”徐福如此配合,令他心情十分愉悦,徐福能说出如此之言,想来,徐福应当也是对他有情的……嬴政面上不自觉地温柔了些,道:“好,那便交给你了。”

徐福“嗯”了一声,将被子往上拉了拉,“困。”

嬴政抬手摩挲过他的头顶,“那便睡一会儿吧,晚些再同寡人一起用膳。”

“嗯……”精疲力竭的徐福当即就睡了过去。

嬴政起身下了床榻,将徐福的那些金银包裹,全都收拾起来,同徐福的家当放在了一起。那是嬴政特地命人为徐福留出来的柜子。

徐福对这些物事似乎并不怎么上心。嬴政心中相当放松。如此看来,徐福应当是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了。唯有过的舒适惬意,才会如此不在乎这等身外物。

……

·

一辆马车慢吞吞地从咸阳城中离去,顶着一轮斜阳。

马车之内,姜游神色还有些黯然,郑妃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。

许久之后,姜游才出声问郑妃:“你可还思念扶苏?”

“会,但知晓扶苏能过得更好,我觉得心中欢喜了。”郑妃叹了口气,反问姜游,“你同师弟……”

“师弟长大了……”姜游一脸悲愤,“但师弟说秦王好,那不好也得好了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我二人离咸阳后,便多处宣扬一番,秦王重贤才的英明吧……”

郑妃点了点头,但随即又有点疑惑,这真的不是在坑秦王吗?到处去宣扬一番,其余六国心生芥蒂,越发提防怎么办?

·

秦王政十一年,时六月,王翦将军率领大军,同次将,末将一同,连夺魏国几座城池!

魏王怒极,令信陵君率军出征,信陵君称病不出,魏王怒极攻心,病卧于榻,满朝上下,若非前去求见信陵君,便是四处找寻龙阳君下落的。

而此时,龙阳君画了个新妆面,问蒹葭:“好看吗?”

蒹葭皱眉,“……好看是好看,但是……”

“但是什么?”

蒹葭憋红了脸,“老管家怀疑我不行了,为何你过门如此之久,竟都无身孕。”

龙阳君笑了笑,大大方方地拉开衣袍,“……多上一上我,说不定就有了,一定是夫君不够努力的缘故。”

蒹葭:“……不……行……我……要……吐……了……”

“啊,蒹葭,难道你要反过来做我夫人吗?如此也好啊,便随我回魏国去,做个龙阳夫人……”

蒹葭:“……”

·

卯时三刻,徐福从床榻上坐起来,因为起得有些早,徐福的神色还有些混沌。嬴政张开双臂将他抱入怀中,徐福马上伸手挡开了,“有些热。”

眼看着便是入夏了,夜间还算凉爽,但到了白日里,身穿这么多层衣衫,再与人的体温相接触,肯定会出一层薄汗裹在身上。

偏偏徐福身上多是冰凉,嬴政便越发搂住他的腰身,细细摩挲过他的每一寸肌肤。

宫人轻手轻脚地进来了,“王上,该小朝了。”

嬴政“嗯”了一声,先起了身,在宫人的服侍之下换上了衣袍。

而后又有宫人捧了新的衣袍到徐福的跟前来。

徐福低头一看,那衣袍白色作底,黑色和金色为纹路,一瞧便觉大气非凡。

徐福跟着从床榻上下来,宫人笑了笑,恭敬小心地伺候着徐福换上了衣袍。

徐福将衣袍穿在身上,革带将腰一束,清冷倨傲,又带着些微的神秘气质。嬴政从后瞧了一眼,喉咙不自觉地干涩起来,心中一片炙热,想要紧紧将徐福的腰揽住……嬴政突然间觉得,有些不舍让徐福出现在朝上,让那么多人都瞧见他的出色了。

不过嬴政也只是想一想罢了。

二人一同用了早膳,随后嬴政便带着徐福一同往殿中去了。

那老太卜自然没有这等待遇,是要独自前往的。

朝上卜筮,一拖便拖到了如此时候。

这是徐福头一次上朝,他小心落后嬴政半步,镇静自若地迈着步子,缓缓同嬴政一起绕过围屏,走到了殿前来。

众人不知嬴政身旁跟了个徐福,只见有黑色衣袍闪入眼中,便当即跪地拜揖行礼,口中高呼,“王上!”

嬴政面向南方而坐,其余众臣皆各自坐于殿下。

他们抬起头来,总算看见了嬴政身边多出的一人。

他们大都是在蜡祭中见过徐福的,谁让徐福生了这样一张脸,倒是叫人想忘也忘不掉呢?这些人心有疑惑,徐福身为奉常寺中人,如何被王上带到朝上来了?

众人突地不约而同有了一个猜测。

难道王上是要……

还不等他们想个明白,又见赵高躬身道:“王上,老太卜来了。”

嬴政面色威严,“请进来。”

老太卜如何也来了?众人心中的想法顿时更为乱糟糟一片了。

此时徐福却是在暗暗瞧嬴政的模样。

与平日里是全然不同的,他模样英武威严,气势又外放出来,这些臣子想必要跟他呛声,都会不自觉地畏缩一下,谁让嬴政的气势如此压人呢?

凌厉,威严。

无人敢轻易与之对视。

这个模样的嬴政……实在太……帅了!

徐福小心地将自己的目光收敛了起来。

老太卜年迈,他在小童的搀扶下,拄着拐杖走了进来,他头发是花白的,他的模样有些矮小,或许是因为人老了,蜷着身子便会如此。老太卜久居宫中,虽然未必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这位老太卜,但朝中定然是没有人敢小瞧他的。老太卜毕竟可算是差不多经历三朝的人了。何况老太卜这样的人,哪里是能随意得罪的?人家若是知晓些法子,将你悄悄弄死,你都还找不到是谁做的。

老太卜啊……必须得敬着!

这些人都是如此想法,所以见到老太卜后,立即出声与他问好了。

只有昌平君似乎还沉浸在儿子死了自己被虐的苦逼情绪之中,压根没搭理那老太卜。

老太卜掀了掀眼皮,瞧了昌平君一眼,随后到了嬴政跟前,也依旧是跪地行礼,半分也不差了礼仪。

行过礼后,老太卜坐到了一旁去。

而此时嬴政也才缓缓站起身来,他面容冷峻,目光带着极强的感染力,令人不自觉地会想要仔细听他说话。

“我大秦受先祖庇佑,王翦将军如今已率军接连攻下几座城池,离大秦扫清六国之日,不远矣!昔日先辈未能实现之事,定会在寡人手中的一一实现!”嬴政说这话的时候,朝中大臣皆是一愣,随后也跟着涌现了喜色。

谁不乐意看见秦国强大?

昔日魏国自诩大国,给予秦国之耻,如今便要狠狠还回去了!

“王上英明!”

“我王神武!方能有此大捷啊!”

“王上功名可传千秋也……”

嬴政并不是要听他们奉承自己的,当即便道:“寡人要的并非这点功名,而是更大的功名!”他面色骤然一愣,高声道:“即今日起,寡人将令王翦将军分兵,攻打赵国!”

有部分人已经被嬴政这番话说得热血澎湃不已,却还有一部分人,被嬴政的后半句话发给浇了个透心凉。

魏国之战尚且能取胜,那赵国呢?如今不做半点休整,便要打赵国,那能打赢吗?

这些人免不了瞻前顾后一番。

嬴政也不管他们同意与否,又道:“出战在即,寡人便令奉常寺徐典事,于朝中,卜筮一卦!今有老太卜在一旁观,诸位应当也可放心了!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王上,这……是否太急了些……”

嬴政当即便堵了回去,“难道诸位忘记了昔日老秦的坚持了吗?我大秦怎能就此止步不前?那魏国为何会从强国落为如今的地步?便是魏国不思进取!自满于其地位!如今我大秦便要主动将他国都把握于手中……”

殿下的昌平君心都凉了。

赵政疯了吗?他难不成还要将其余几国都灭了不成?他……他何时又会将秦军指挥向楚国呢?

昌平君的心狂跳不已,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了。

而此时徐福朝昌平君的方向扫了一眼,那一眼冷飕飕的,看得昌平君打了个激灵,只觉得好像自己的心思都被徐福窥见了一样。他不由得重重喘息了起来,身旁也无人注意到他的不对劲。

“诸位可还有异议?”嬴政收了声。

众臣抬头小心打量了嬴政,随后跪地,道:“臣等……无异议。”

“那便……请徐典事到殿中来吧。”

嬴政话音一落,众人的目光便落到了徐福的身上,其中掺杂了无数紧张的情绪。

有人希望他给个不好的卜筮结果,好让王上打消这念头,而有的人却是希望他能给个好的结果,让大秦走得越发顺风顺水,一口气将那六国都扫个干干净净才好!

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徐福,莫说徐福自己了,就连那老太卜和站在一旁的赵高,都不自觉地心一紧,紧盯着徐福的反应。

此时却有个不和谐的声音,嗤笑道:“王上,卜筮这等大事,岂能交给一小儿?”

那说话的人是谁?正是瞧徐福不顺眼的昌平君!

攻打他国,决定竟然全在徐福之口?

儿戏!

昌平君当然不会承认,他心中还有种恐惧,担心秦国将利刃对准楚国。不管如何,他都是楚国王室中人啊!如今他已失了宠爱的长子,届时他又要如何自处?

嬴政登时就冷着脸看向了他。

李斯和尉缭也几乎是同时目光冰冷地看向了他,十分不满于昌平君的打断。

李斯心道你懂个屁。

尉缭心道妈的我师弟轮得到你来置噱?

昌平君突然之间收到这么多道锐利的目光,还是慌了慌的,不过他心中的不满占了上风,心道,满朝上下这么多人,同他一样不满的,定然不止他一人。他敢开口直言,其他人必然也会附议!

“王上,既然老太卜在此,为何不请老太卜进行卜筮,而让这样一小儿来主持这等大事呢!”昌平君义正言辞道。

不待嬴政开口斥责他,那老太卜已经在身边小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,怒道:“昌平君说话,可要仔细着些,昌平君口中的小儿,可是主持过蜡祭的!若是这在昌平君眼中也能算作小儿?想来满朝上下,也没几个人能被昌平君看进眼中了?”

听见老太卜如此说,徐福都有些惊讶。

原来老太卜这么能说?这一句话得把昌平君的脸都打肿啊!

其他人还不得因此对昌平君心生不满?

原来这老太卜,是人老心不老啊!

这时嬴政才慢悠悠开口,“如此说来,昌平君岂不是连寡人也瞧不上了?”嬴政这话说的分量可就极重了,便如同一座大山生生将昌平君压了下去。

“不、不敢……”昌平君如今是半点都不敢得罪嬴政,嬴政大权在握,不是过去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儿了,现在反倒是他的身家在嬴政手中拿捏着。他敢与徐福对上,也不过是胸中那口怨气没能发泄得出来罢了。如今被嬴政一眼看过来,昌平君便觉得自己一身的热气都嗖地没了,反倒心底泛着凉意。竟是连目光都不敢与嬴政对上。

老太卜冷笑道:“昌平君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很,我年老了,许多卦也无法卜了,唯有奉常寺中徐典事,年纪尚轻,本事又好,乃是我亲自掌过眼的,我当他主持了蜡祭之后,诸位便知他是何本事地位了,不曾想,诸位心中原是不服气的。可这卜筮与旁的不同,诸位乃是朝中肱骨,但却未必是卜筮好手。难道各位还信不过我的眼吗?”

众人忙又道:“不敢不敢,我们自然是信的……”

“对对,是信的……”

卜筮之术莫说在秦国,在各国,在周朝,地位都是极高的,他们哪里敢不敬?

老太卜满意了,却还是追问了一句,“若是诸位心中有何不满之处,便在王上跟前提出来,免得离了王宫,便说我老了,眼也花了,头也昏了,选个不好的人出来,误了王上的大事!”

“不会不会,老太卜的眼光,我们是信的!方才我们也并无不满,只有昌平君……”那人说到这里,古怪地笑了一声,便就此打住了。

昌平君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,却也只能硬生生地吃下这个苦果。

谁让他一时按捺不住,冲动地提出来了呢?谁让他错估了形式,到在雨后,偏偏没有一人与他一同站出来呢?现如今反倒成了,满朝上下都是赞成的,唯独他是不赞成的,就他一人成了这个遭人厌恶的“出头鸟”。昌平君当真是气得不轻。

嬴政有些不耐烦了。若非那昌平君横插一杠子,徐福已经顺利进行卜筮了。也不知在殿中站了许久,徐福可适应?可会疲累?

嬴政看向了他。

而此时徐福呢?

他正一脸轻松地看着好戏呢。老太卜会为他出头,是他没想到的,而老太卜与众人的一干交锋,又令他觉得十分有趣。这满朝的人都不太想招惹老太卜,为什么呢?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能力令人生畏吗?不过徐福转念一想,算命之人多少都会让人尊敬不敢得罪,只不过如今他还年少,难得到旁人尊敬罢了。若是他到了老太卜的年纪,恐怕也能在秦国之中横着走了。

“便请徐典事开始吧。”嬴政出声道,“来人,上火盆、龟甲。”

大热天,将个火盆端到殿中来,周围又围着这么多人,到时候都是满头大汗的,实在太不雅观,何况他与火盆挨得近,到时候一身袍子湿个透,哪还有半分风度可言?

徐福当即出声道:“王上,不必了。”

众人都是一怔,不明白他这是闹什么呢。

老太卜甚至拧了拧眉,有些不高兴,他当是徐福方才受了气,如今便撂挑子不干了,心中还暗道,年轻人就是气盛,这点委屈便受不了了。这等大事,哪能是说不干就不干的?老太卜正要叫身边小童扶自己起来,却就见徐福一撩衣袍,就这样在殿中跽坐下来。

“王上,今日我卜我大秦出征的祸福,不用龟甲。”

“不用龟甲?”

“他说什么?他在开玩笑吧?”

“年纪轻轻,还是过分张狂了些呀……”

“不用龟甲用什么?实在好笑……”

刚才还规规矩矩的众人,这个时候就跟打开了嘴上的禁锢一般,当即便出声讽刺了起来。

老太卜也皱了皱眉,道:“你要如何卜筮?”

反倒是已经见识过徐福无数神奇之处的嬴政,十分淡然,他不慌不忙地问道:“那你用何物来卜筮?”